第198章 腊月酒暖,春寒难料(2/2)
“婶子,别难过。”许光建又斟满酒,手都在抖,他连干了三碗,米酒的甜意变成了苦味,顺着喉咙往下淌。
许光建确实醉了。他夹菜时筷子总夹空,说话也开始打晃,却还在给吴父吴母敬酒。“叔婶,我敬你们……”
话没说完,身子就往旁边歪,吴玉芳赶紧伸手扶住他,掌心触到他后背的汗,像揣了块热烙铁。
“这孩子,不胜酒力还喝这么猛。”刘谋菊叹着气,吴母使了个眼色给女儿:“玉芳,扶光建去里屋歇歇。我瞅着他站都站不稳了。”
吴玉芳点点头,半扶半搀着许光建往的屋走,他的胳膊搭在她肩上,呼出的气带着浓重的酒气,喷在她颈窝里。
刚到床边,许光建突然捂住嘴,没等吴玉芳反应过来,秽物已经吐在了她的蓝布棉袄上。酸腐的气味弥漫开来。
吴玉芳却顾不上这些,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嘴。“光建哥,你忍着点,我去拿解酒药。”她转身要走,却被许光建攥住了手腕。
“蒙娇……别走……”他闭着眼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个疙瘩,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吴玉芳的心猛地一揪,听说蒙娇是在光建哥谈对象……不知是蒙娇不同意还是?她只看到光建这样痛苦。
吴玉芳看到许光建,又想狗蛋喝醉了打自己,她转身到桌边,桌上的米酒还剩小半坛,吴玉芳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酒劲上来得又快又猛,她觉得头重脚轻,靠在炕沿上就不想动。
许光建翻了个身,嘴里还在嘟囔着蒙娇的名字,吴玉芳伸手给他掖被角,指尖无意中碰到他的手,烫得她心里一颤。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描出格子状的影子。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屋里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吴玉芳迷迷糊糊地想,该回去了,却怎么也起不来,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
第二天清晨,鸡叫头遍时,许光建猛地睁开眼。
头痛得像要裂开,他挣扎着坐起来,却在看清身边的人时僵住了——吴玉芳蜷缩在他身侧,乌黑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棉袄被扔在床下。他低头看看自己,顿时浑身冰凉——两人都没穿外衣。
“咋会这样……”许光建的声音发颤,他记得自己吐了,记得叫了蒙娇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后来的事。
他慌乱地往身上套衣服,吴玉芳被他的动静弄醒了,睁开眼看到这场景,脸“腾”地红透了,赶紧拉过被子裹住自己。
“光建哥,我……我昨晚喝多了……”她声音细若蚊蚋,手指紧紧绞着被角。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刘谋菊端着洗脸水进来,看见炕上的情形,手里的铜盆“哐当”掉在地上,水溅了满地。
“老天爷!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的声音都变了调,“昨晚上我明明瞅着玉芳给你擦完身子,端着水盆后,就回去了啊!”
许光建的脸像被火烧,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玉芳把脸埋在被子里,肩膀微微耸动。刘谋菊急得直转圈,花白的头发都散了:“这要是被狗蛋知道了,玉芳你还有活路吗?那混小子打起人来可是往死里下手的!”
她没说下去,但三人都明白这话的分量。狗蛋以前从外回来就对她非打即骂。去年冬天,就因为吴玉芳给娘家送了袋米,被他打得半个月不能下床。
“婶子,您别声张。”吴玉芳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股狠劲,“这事都怪我,我喝断片了。要是狗蛋真知道,我一力承担。”
许光建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他想起小时候吴婶给自己的菜窝窝,想起吴叔救他时湿透的棉袄,想起吴玉芳给自己母亲擦身时的细心——这些温暖的记忆,此刻都变成了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婶子,光建哥,”吴玉芳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决绝,“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天知地知,咱们仨知。”
刘谋菊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件新羽绒服:“快换上这个,别冻着。”
吴玉芳接过羽绒服,指尖碰到老人粗糙的手,两人都顿了顿,没说话。
屋外对面传来吴玉芳父亲咳嗽的声音,许光建猛地站起来:“我去看看叔婶。”
他推开门,冷风吹得他一个激灵,院里的松柏枝上,昨夜的积雪正在融化,一滴水珠坠下来,落在冻硬的土地上,砸出个小小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