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可怕的风雨骤来(2/2)
钟仁东笑着摆摆手,转身给马伊娜使了个眼色。俩人悄悄退到走廊,他突然把她抱住,下巴抵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听见没?小家伙,咱们的药有用呢。”
马伊娜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穿着宽松的孕妇裙,裙摆扫过钟仁东的脚踝。
“小心点,别压着孩子。”她摸着他的后背,能感觉到他心跳得像打鼓,“实验室的小白鼠最近也不错,抗衰老率又提高了两个百分点。”
他们的实验室就在家后院,储藏室改的那间。
晚上下班后,俩人总在那里待到深夜。钟仁东负责观察细胞培养,马伊娜就记录数据,台灯的光晕里,总能听见试管碰撞的轻响。墙上贴着张进度表,“长生疫苗研制”几个字下面,已经打了不少勾。
“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就申请国家课题。”钟仁东给培养箱换营养液,声音里带着憧憬,“到时候让全世界都知道,刘教授的研究没白做。”
马伊娜正在给小白鼠换笼子,那些小家伙被养得油光水滑,看见她就吱吱叫。
“说不定孩子能当咱们的小助手呢。”她摸着肚子笑,最近总感觉小家伙在踢她,力道还不小。
变故来得像热带的暴雨,说下就下。
那天钟仁东要去槟城参加学术会议,研究一种海边生长的草药,据说对抗衰老有奇效。
马伊娜挺着肚子去送他,帮他把装实验器材的箱子放进出租车后备箱。
箱子里有那只黄铜药碾子,是祖父传给钟仁东的,他走到哪都带着。
“早去早回,我给你炖肉骨茶。”马伊娜替他理了理领带,那枚檀木“仁心”符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钟仁东弯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左眉骨的痣蹭得她有点痒:“等我回来给孩子讲故事,就讲刘教授在黄山采药的事。”
出租车开走时,他还摇着窗户朝她挥手,白衬衫的袖口在风里飘。
马伊娜站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车影钻进街角的椰树林里,才摸着肚子转身回家。那天下午,马伊娜正在实验室给细胞计数,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踢了她一下,力道比往常都大。她笑着揉了揉肚子:“是不是想爸爸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医院院长打来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伊娜……你……你快来市中心医院……仁东他……”
马伊娜的手突然僵住,移液枪“啪”地掉在地上,蓝色的试剂溅在白大褂上,像朵突兀的淤青。
“院长,您说什么?”她的声音干得像晒裂的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车祸……槟城过来的路上……”院长的话断断续续,像被风吹散的碎纸,“你别激动,我派车去接你……”
马伊娜挂了电话,扶着操作台慢慢坐下。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她却觉得眼前发黑。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培养箱发出轻微的嗡鸣,像谁在低声哭泣。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小家伙又踢了一下,仿佛在问她怎么了。
“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伸手去摸墙上的进度表,指尖却一次次戳偏。
桌上的相框里,钟仁东笑得露出牙齿,左眉骨的痣清晰可见,那是他们在草药园拍的,背景里的海芙蓉开得正艳。
医院派来的车很快就到了。马伊娜被扶上车时,脚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双子塔、清真寺、熟悉的椰树林,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她突然想起钟仁东第一次来吉隆坡时,扒着车窗惊叹的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外,走廊里站满了人。院长红着眼圈迎上来,手里攥着件染了血的白大褂,正是钟仁东常穿的那件。“对不起,伊娜……我们尽力了……”
马伊娜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件白大褂看。袖口的纽扣掉了一颗,口袋里露出半截处方单,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钟仁东写的,开头还印着“刘昌友经验方”。
她慢慢走到抢救室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病床上的人盖着白布,轮廓熟悉又陌生。
她想进去,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踢了她一下,这次的力道很轻,像在轻轻拍她的手。
“仁东……”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不是说要给孩子讲故事吗……”
走廊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把消毒水的气味吹得四处都是。马伊娜扶着墙壁慢慢蹲下,额头抵着冰冷的瓷砖。
她想起在上海实验室的那个雨夜,钟仁东说喜欢她时,眼里的光比酒精灯的火苗还亮;想起婚礼上,他套了三次才把戒指戴在她手上,手忙脚乱的样子;想起昨晚他还在实验室里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去黄山采药,像刘教授当年那样……
眼泪砸在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马伊娜抱着自己的肚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像被狂风卷着的树叶。
实验室里的进度表、培养箱里的细胞、小白鼠的吱吱声、钟仁东的笑声……所有的一切都混在一起,变成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点“啪嗒啪嗒”打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敲门。马伊娜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雨声,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安静了下来,仿佛也在为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悄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