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风过无痕,药香自生(2/2)
想了想,我又在旁边加了一句大白话:“莫信神佛,信己手足。”
把残卷塞回神龛后面时,我特意在下面压了一块我在怀里捂了一宿的热石头。
这破庙潮气重,这书还得给后来人看呢。
黎明前,我路过一个废弃的驿站。
墙角堆着几捆受潮发霉的公文,估计是哪个懒差役随手扔这儿等着烧火的。
我本来想绕过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份封皮上印着个暗红的戳:“共议阁密递·渠”。
渠童?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把那份公文抽了出来。
打开一看,不是什么通缉令,而是一张手绘的地图。
地图粗糙得很,却密密麻麻标注了七条偏远山村的缺医路线,每一处红点旁边都用蝇头小楷写着:“已设草药交换点”。
地图背面,只有一行力透纸背的字,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她若看见,便知路未断。”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这老东西,还是这么喜欢搞这种深沉的调调。
什么路未断,分明是在告诉我:你尽管跑,后勤保障我包了。
我把地图折好,郑重地塞进怀里贴身放着。
临走前,我捡起地上的炭条,在驿站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上,画了一株巨大的紫苏轮廓。
在叶脉的位置,我特意加重了笔触,标出了可食用的部位。
这是给下一个迷路者的路标,也是给渠童那个老顽固的回信:收到,勿念。
日出的时候,我走到了一条无名的小溪边。
晨光熹微,溪水清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我满头的白发和那只空荡荡的袖管。
我蹲下身掬了一捧水洗脸,冰凉的溪水激得我打了个激灵。
就在水波荡漾间,我看见水底的石缝里,卡着一抹亮光。
是一枚银针。
即便在水里泡了不知多久,生了锈,依然能看出它原本精致的工艺。
这形制……跟我枕头底下藏的那枚一模一样。
我伸手把它捞起来,凑到眼前细看。
针尾处,刻着一个极细小的“景”字,已经被水流磨得几乎看不清了。
我怔了片刻,忽然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笑声惊起了林子里的宿鸟。
范景轩啊范景轩。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会走这条路。
早在三十年前,你就命人沿着我可能途经的每一条野路,埋下了这些旧物。
不为寻我,不为抓我,甚至不指望我能看见。
你只是想让我知道:这世上有人记得,但绝不打扰。
这就是那个腹黑帝王给出的最后温柔吗?
用皇权铺了一条隐秘的“彩蛋之路”。
我捏着那枚银针,轻轻把它插回了岸边一株刚刚抽芽的艾草茎中。
金属的冷硬与草木的柔韧融为一体,随风轻轻摇曳。
就这样吧。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坳里传来了一阵孩童的诵读声,稚嫩,却穿透了晨雾:“风来不迎,风去不留,唯药香自生……”
我拍了拍手上的水珠,整了整衣襟。
晨雾正在慢慢散去,我顺着溪流的方向,往东边的山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