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断线之后没人来(2/2)

嘿,这招是小满的主意吧?

用声音教人辨病,简单直接,挺接地气的。

比起我当年的那些花哨玩意儿,这更亲民。

心里暗赞,果然共议阁不简单,他们学得快。

第三天,暴雨又来了。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噼里啪啦,像鞭子抽打大地。

讲台被雨水打湿,角落塌了一块,木头碎裂声刺耳。

但人群没散,都挤在雨幕下,衣服湿透,黏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忽然,一队人马涉水而来,领头的是小满。

她身穿粗布衣,身后跟着十几个孩子,每人捧着本泥封的手抄本。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下,她站定在积水坑前,高高举起一本《误传案例集》。

“这上面记的,全是你们村里发生的事——谁因信图延误治疗,谁靠查码活了下来。”她的声音铿锵有力,穿透雨声,直击人心。

人群中,一个少年当场翻开自家记录册,对着书页一个字一个字核对。

突然,他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撕裂,带着悔恨的回音。

其他人也跟着骚动,有人低头,有人喃喃自语。

视觉上,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情绪在空中弥漫,浓得化不开。

我站在不远的地方,背靠着墙,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哎,这场景真带感。

昔日我救人时,总有掌声和感激,现在呢?

他们自己就能搞定。

内心有点酸,但更多是解脱。

江灵犀啊江灵犀,你终于不用再当那根搅局的棍子了。

看着小满那股子气势,我忍不住想笑。

女人当自强,她比我想象中更猛。

小满转过头,目光扫向我,嘴角微微一翘。

“江姑娘,你还在这里?有空不,帮我们……”

(注意:结尾戛然而止,留悬念,铺垫村民行动但不直接描述。

)哈,被抓包了。

我冲小满的方向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没肯定也没否定,算是个“你懂的”的眼神。

然后,我脚底抹油,身形一闪,就溜进了旁边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像一滴水汇入了黑夜。

开玩笑,让我帮忙?

那我这半天的“微服私访”不就白瞎了?

姐现在可是个观察者,不是救火队员。

再说了,看小满那气场,两米八都不止,她压根儿就不需要我。

夜,彻底深了。

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清冽的泥土味,闻起来还挺提神。

我没走远,找了个视野绝佳的屋顶,像只猫似的蹲着,继续我的“现场直播”观影。

果然,不出我所料。

村里的祠堂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光影晃动,把人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视觉上,那是一种肃穆又决绝的氛围。

紧接着,我听见了声音——“刺啦……刺啦……”——那是一种金属刮擦木头的声音,短促,用力,带着一股子跟过去决裂的狠劲。

我眯起眼,看得更清楚了。

家家户户的男人都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小刀、铲子,甚至还有磨尖了的石头。

他们聚在自家门柱前,对着那被篡改过的“鬼喘咒”,一刀一刀,把那道邪性的斜杠给刮掉。

木屑纷飞,像一场迟来的雪。

没人高声说话,只有那“刺啦刺啦”的声音在村里回响,汇成了一首无言的战歌。

听着这声音,我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感觉彻底没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老母亲般的欣慰。

瞧瞧,这帮人,终于学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他们不再需要一个从天而降的“疯医娘”,他们自己就能成为自己的神。

我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起身走人,这趟浑水算是彻底清了。

可就在这时,脚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毛茸茸的触感。

我低头一看,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狸花猫,正用它的侧脸蹭我的靴子。

它的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喵呜……”它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然后,它张开嘴,轻轻地把一样东西放在我脚边——“咔哒”,一声脆响。

那是一块小小的、烧得焦黑的陶罐碎片,边缘还算光滑,显然是被人摩挲了很久。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玩意儿我熟啊,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触感,这颜色,这上面残留的淡淡药香……三年前,在义塾那个破破烂烂的灶膛里,我亲手砸碎的那个废药罐,不就长这样吗?

妈呀,这块碎片是怎么回事?

三年的时间,从京畿流落到这西南瘴雾之地,它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被人当成护身符,还是一路辗转,被当成了什么信物?

我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狸花猫嶙峋的脊背。

那触感,一根根骨头硌得我手心生疼。

它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笑了笑,从随身的最后一个小布包里,倒出了那点珍藏的川贝粉末,小心地塞进了它脖子上那个破旧的项圈里。

“小家伙,这回,不用谢我了。”我轻声对它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猫儿蹭了蹭我的手,叼起那块碎片,一溜烟消失在了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蒙蒙亮,雾气像牛奶一样浓稠。

我攀上了村子西边的崖顶,准备翻过这座山岭。

回头望去,整个村落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毫无征兆地吹来,又急又猛,直接把我头上的斗笠给掀飞了。

斗笠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飘悠悠地落了下去。

我的半张脸,就这么暴露在了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快看!那儿有个人!像……像不像画里的人?”下方传来一个孩童清脆的惊呼,充满了不敢置信。

紧接着,不少村民都抬起了头。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们仰望时,眼中混杂着震惊、疑惑和敬畏的神情。

但,没有人追上来,甚至没有人发出更大的骚动。

山谷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声。

几秒后,小满那熟悉又沉稳的声音远远传来,清晰地穿透了晨雾:“别找了,她不在任何一处,也不在任何一幅画里。”

我听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随即,另一阵风卷着全新的童谣,悠悠地飘上了山崖,钻进我的耳朵里,那歌词稚嫩又响亮:

“铃断了线,人连成网;你不回来,我们更亮。”

我拉紧了兜帽的绳子,最后瞥了一眼那片湿润的绿意,转身迎向了那股干燥、带着灼热气息的风。

前方,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