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活笔追人(1/2)

我正蹲在药圃边修剪一株新发的黄芩,指尖沾了露水,凉意顺着经络往心口爬。

小满站在我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娘娘……宫里刚传话来,说‘无名法’推行半月,回声渠结案数已超六部三成。”她顿了顿,喉头滚动,“更有人说……百姓议事时,不再问‘江灵犀怎么说’,而是互问——‘火会怎么说?’”

剪刀“咔”地一声合拢,掐断了一根病枝。

我低头看着那截枯黄的茎叶,笑了。

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

“要的。”我把剪刀轻轻放在石台上,拍了拍手上的土,“只是不再要我当神,而要我当第一个被规则管住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撕裂了黄昏的静谧。

一个渠童从巷口狂奔而来,满脸通红,额上全是汗,手里高举着一块焦黑的陶片,声音嘶哑:“娘娘!南坊火盆显字——‘医政当改,灵犀避席’!”

四下顿时一静。

连风都停了。

小满脸色发白,下意识抓住我的袖子:“他们竟敢……竟敢让您退席?这可是您一手立起的法!”

我没答。

只缓缓站起身,拂了拂裙摆上的尘土,朝南坊走去。

越走近,人越多。

南坊回声渠前,早已围满了百姓,人人肃立,火盆中央烈焰跳动,映得每个人脸上明暗交错。

那块陶片就插在灰烬之中,字迹清晰——“医政当改,灵犀避席”。

一名青年走上前,手捧陶碗,声音不颤:“三日前,您亲批‘孤女医馆’增药,特拨宫中成药三十剂。可‘回声渠’共议七日,三百二十七人投陶,决议:药资应由商税反哺,而非宫中特拨。火验三次,皆显‘私恩难久’。”

他抬头直视我:“火不认人,只认理。我们……不敢违。”

我静静听着。

没有怒,没有惊,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像井水映月,波澜不起。

良久,我解下腰间药囊,当众打开。

里面是三十六丸宫制回春丹——每一粒都是我亲手研磨、配伍、封蜡,曾被百姓奉为“灵药”,甚至有人供在家中香案上。

我一粒一粒,将它们倒进火盆。

药丸遇火噼啪作响,黑烟升腾。

忽然,火焰猛地一缩,继而暴涨!

灰烬翻飞中,竟浮出一个字——

清清楚楚,如墨写就。

全场静默。

有人低头,有人垂手,有人悄悄抹了眼角。

我转身就走。

没人拦,没人呼,只有一片沉重的呼吸声,像大地在吞吐雷霆。

回宫路上,天已擦黑。

小满终于忍不住,声音微抖:“娘娘,您真不争?就这么……让他们把您的名字从医政里摘出去?”

我脚步未停,目光却落在远处那面“错字墙”上。

曾经,那里烧满了“江灵犀错了”四个大字,是百姓怒焚的控诉。

可如今,那片焦黑的墙垣上,空缺处竟被一块块新陶填补——上面刻的不是我的罪,而是他们的过:

“我们也错。”

“是我偏听。”

“火前无尊,唯理为上。”

我轻声道:“争,是怕失去。可若‘共活’成了我的孩子,我该盼它离家,不是锁在身边。”

话未落,马蹄声破夜而来。

范景轩一身玄色常服,策马立于道中,风卷起他的披风,像一团压抑的雷云。

他不看小满,也不看天,只将一卷烫金军报递到我面前。

“北疆疫起。”他声音低沉,“军中请娘娘亲往。”

我接过,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火漆印。

冷笑一声。

“又来了——”

我抬眼,直视他幽深的眸子。

“危机一现,就想请‘神医’出山?”我接过那卷烫金军报,指尖触到火漆印的滚烫,仿佛握住了北疆焦土上最后一缕未熄的呼吸。

可我没有打开。

风从巷口灌进来,卷起我袖角的一缕绣边,像谁在无声催促。

小满站在我身后,手心全是汗,她知道我要做什么——她总知道。

我抬眸,望向范景轩,他立在夜色里,玄衣如墨,眉峰压着雷霆,却仍藏不住眼底那一丝近乎恳求的沉暗。

“疫起三城,七日亡卒八百。”他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军中医官束手,百姓焚香求‘灵犀丹’——他们不信火,只信你。”

我笑了。

笑得轻,也冷。

“所以,又轮到我当神了?”

我转身,不看他,只对小满道:“取笔墨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