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奠基(1/2)

国家立项的批文,像一纸滚烫的战书,带着千钧分量递到了天湖市委。立项成功的欢庆余温还没在街巷里散尽,铺天盖地的具体工作已如潮水般涌来——梦想照进现实的第一步,就是要把蓝图上的每一条线、每一个点,都毫厘不差地刻进这片高原冻土的肌理里,容不得半分含糊。

市委会议室里,机场项目领导小组会议的气氛,和之前争取立项时的慷慨激昂截然不同。没有了唇枪舌剑的辩论,也没有了悬而未决的忐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聚焦执行的凝重,每个人脸上都绷着股劲儿,眼底藏着“必须办成”的决绝。

“同志们,国家的支持是信任,更是压在咱们肩上的硬担子!”市委书记主持会议,开门见山的话语掷地有声,“批文一到,‘能不能建’的问题就翻篇了,接下来咱们要答好的,是‘怎么建好’的硬考题——而且必须拿满分,用最高标准来交卷!”

林辰作为项目执行负责人,面前摊着厚厚一叠待议事项清单,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亟待啃下的硬骨头。他抬手敲了敲桌面,率先抛出三个最紧迫的核心议题,语气干脆利落:

“第一,先搭好‘作战指挥部’。项目进入建设阶段,前期的筹备办公室已经跟不上节奏了,撒胡椒面似的干活可不行。我建议,立刻组建‘天湖机场建设指挥部’,由陈稳市长任指挥长,我任常务副指挥长,下设工程技术、资金保障、征地拆迁、综合协调几个组,从全市抽调最精干的力量,集中办公、实体化运作,谁的活儿谁扛,绝不推诿扯皮。”

“我完全同意。”陈稳市长当即表态,指尖在桌案上重重一点,“指挥部就得有指挥部的样子,要高效、要权威,确保政令畅通。我看,办公地点就设在北坡场址附近的临时板房里,靠前指挥,有问题当场拍板,绝不拖到第二天。”

“第二,资金必须跟得上,不能让工程卡脖子。”林辰的目光转向发改委主任张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国家的首期资金和民航发展基金很快就会拨付,但咱们的配套资金必须同步到位,一分都不能差。张主任,你牵头,财政局、城投公司全力配合,一周之内,必须拿出配套资金的详细筹措和拨付方案,确保工程一启动就有粮吃、不断炊。”

张伟面色凝重地点头,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明白,林书记。我们正跟几家政策性银行死磕,争取中长期低息贷款。另外,您之前叮嘱探索的ppp模式,我们也筛出了几家有实力、有高原项目经验的社会资本方,近期就安排对接,争取尽快落地。”

“第三,招标和监理必须守住底线。”林辰的目光扫过交通局局长李明,又落在纪检部门负责人身上,语气陡然严肃,“李局长,立刻启动场道工程、航站楼设计的国际公开招标,程序必须绝对规范、透明,不能有任何猫腻,咱们要的是世界一流的承建商和设计方案,不是花架子。纪检部门的同志要全程嵌入监督,从招标公告发布的第一天起,就筑牢廉政‘防火墙’。这个投资数十亿的项目,是天湖的百年大计,绝不能出现‘工程上马、干部下马’的烂摊子!”

每一项议题都关乎全局,讨论得细致而激烈。曾经在争取立项时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面临着分工协作的全新考验。会议上,不乏因职责交叉、资源分配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刻,但在陈稳市长的居中协调和林辰对全局的精准把控下,所有分歧最终都转化为清晰的决议和明确的时间表,没人带着情绪离场,只带着沉甸甸的任务。

指挥部成立的第二天,就在北坡山脚下的几间临时板房里正式挂牌运转。条件简陋得有些寒酸,高原的狂风时常把板房吹得嗡嗡作响,夜里更是冷得刺骨,取暖全靠烧煤炉,炉火烧得旺时满屋子煤烟味,烧得弱了手脚又冻得发麻,但进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憋着一股劲——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即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林辰干脆把办公室搬到了指挥部,和工程技术人员同吃同住。他的办公桌上,除了堆积如山的文件,还多了一顶磨出毛边的安全帽和一双沾满泥点的劳保鞋。他不再是那个在部委会议室里侃侃而谈的汇报者,而是变成了每天戴着安全帽,踩着冻土,穿梭在初步平整的场地上,和测量员、地质工程师蹲在地上反复核对数据的一线指挥员。风里来、土里去,晒得黝黑的脸上,眼神却愈发坚定。

征地拆迁组很快遇到了第一个硬骨头。北坡场址涉及几十户牧民的草场和少量宅基地,国家的补偿标准清晰明确,可故土难离的情结,再加上对未来生活的迷茫,让部分牧民心里犯了嘀咕,甚至产生了抵触情绪。

一位名叫扎西的老牧民,年过七旬,每天都坐在自家帐篷前的玛尼石旁,手里转着磨得发亮的经筒,任凭工作人员磨破嘴皮,就是不肯在协议上按手印。“这是我的祖先传下来的草场,牛羊在这里吃了几辈子的草,春天能挖到虫草,夏天能采到雪莲,你们说征就征,我的牛羊以后去哪里吃草?我的根在哪里?”老人的声音沙哑,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不舍,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焦虑,“我一辈子没离开过这里,去了新地方,我什么都不会做,还不如守着这片草场,直到闭眼。”他伸手抚摸着身旁的玛尼石,指尖划过上面镌刻的经文,那是他父亲传给他的,陪着他走过了大半辈子。

林辰得知后,立刻叫停了工作组的强制推进计划。他知道,牧民对草场的感情,就像庄稼人对土地的眷恋,不是一纸补偿协议就能轻易抹平的。他请来了当地德高望重的部落长者,又让指挥部里懂藏语的干部备好酥油茶和糌粑,带着详细的安置方案、未来就业培训计划,还有新草场的航拍视频,一次次登门拜访,坐在扎西家的帐篷里,耐心倾听、细心解释。

“阿尼(老人家),”林辰亲自到场,脱下外套搭在帐篷杆上,用生硬的藏语夹杂着汉语,慢慢说道,“我知道这片草场对您意味着什么,就像您的孩子一样。但机场建好了,不只是飞机飞来飞去那么简单。它会带来游客,带来投资,咱们的牛羊肉能更快运到内地,卖个好价钱;咱们的虫草、雪莲,也能通过机场运往更远的地方,让更多人知道天湖的好东西。”

他指着航拍视频里的新草场,继续说:“您看,这是我们为大家规划的集体草场,水草比这里更丰美,面积也不小,足够您和乡亲们的牛羊吃草。我们还会建养殖合作社,请专家来指导大家科学放牧,让牛羊长得更壮,收入更高。您的儿女可以去机场工作,或者在旅游合作社当向导,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比单纯放牧稳定得多,还能学本事。补偿款也足够您家里盖新房,通水电,冬天不用再受冻,看病上学也都方便……”

林辰一边说,一边给老人添上酥油茶,目光真诚而恳切。部落长者也在一旁帮着劝说:“扎西,林书记他们说得在理,这是为了天湖的后人好。咱们不能守着老法子过一辈子,孩子们也该有更好的出路。”

真诚总能融化隔阂。看到林辰等人一次次上门,没有丝毫不耐烦,还实实在在为他们谋划长远生计,扎西老人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捧着温热的酥油茶,沉默了许久,眼角泛起泪光,慢慢说道:“我信政府,信林书记。”他伸出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拇指,在协议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那手印像一朵绽放的格桑花,印在纸上,也印在了所有人的心上。签字后,老人起身走到帐篷外,望着远处的草场,久久没有说话,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