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机场定音(1/2)
国家部委联合调研组在天湖的三天考察,活像一场不留情面的全科会诊——北坡场址的每一寸土都被他们用脚步碾得实实的,堆积如山的支撑材料翻得边角发卷、墨迹晕染,从技术参数的小数点到运营构想的每一个漏洞,都被刨根问底到无可再问。就连周边牧民定居点都没放过,调研组的人拽着牧民坐在毡房里,就着酥油茶的热气,家长里短聊得真切,连牛羊出栏的盘算、孩子上学要走的羊肠小道、看病要翻的几座山都问到了。林辰和陈稳从头陪到尾,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一会儿应对早有准备的专业质询,一会儿又要接住突如其来的尖锐诘问,手心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浸得贴在身上,凉飕飕地裹着皮肉。
考察收尾前的闭门讨论会,屋里的争论声几乎要掀了屋顶。意见还是老样子劈成两半,核心症结绕不开那笔掰扯了无数次的账——投入和产出到底值不值,说白了,这份沉甸甸的战略价值,能不能盖住经济上明摆着的“不划算”。
“天湖这边的准备工作,确实没得挑,战略定位也准。”一位戴眼镜的经济分析专家扶了扶镜架,指尖在桌案上敲得笃笃响,话锋却转得又快又硬,“但现实得认死理:就算往最好了算,机场刚运营那几年,亏损是板上钉钉的事,说不定一亏就是五六年、七八年。国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每一分都得花在刀刃上,咱们凭什么要为一个‘远期目标’,把真金白银砸在当下?就不能换个省钱的法子?比如把公路再升级升级,多开几趟班车,说不定也能达成一部分战略目标。”
“我跟他想法一样。”负责资金评审的官员跟着补了一句,语气里的顾虑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地方配套资金能不能落实,现在就是个悬在头顶的雷。要是配套跟不上,国家投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搞出个‘半拉子’工程,跑道修到一半停了,航站楼盖到半截烂了,这个责任,谁能担得起?”最后一句反问,像冰锥似的扎进空气里,屋里瞬间静得可怕。
反对的声音烈得呛人,支持的一方却没多少辩解的余地。调研组组长是位退休的老司长,鬓角染着霜,眼角的皱纹里刻满了岁月,德高望重得让人不敢随意插话。他全程没怎么说话,就坐在那儿静静听着,指尖偶尔摩挲着茶杯沿,眼神深邃得像藏着一片戈壁。他这辈子参与过不少边疆重大项目的决策,里头的弯弯绕绕、权衡取舍,比谁都清楚。直到大伙儿吵得嗓子发紧、面红耳赤,他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把天湖‘马背普法队’近三年的总结,还有那几卷牧民访谈的原始录音带,给我拿来。”
第二天上午,调研组的车已经在楼下怠速等候,引擎的轰鸣声隐约传来,要走了。简短的初步反馈会,老司长缓缓站起身,代表专家组发言。他语气平平静静的,却透着一股说一不二的笃定,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天湖干部,在林辰和陈稳布满红血丝、眼底泛着青黑的眼睛上顿了顿,又轻轻移开:“这几天,我们看得多,听得也细。首先得说,天湖市委市政府,特别是林辰同志带的团队,前期的活儿干得是真扎实——项目论证有多深、方案想得有多细、对困难考虑得多全,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会场里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粗重的、细碎的,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憋着气,胸口像压着块千斤石,眼睛死死盯着老司长的嘴,生怕错过一个字。
“关于这个项目的争论,核心其实就一个——怎么看它的价值。”老司长话锋一转,语气骤然沉了下来,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经济账,我们算了不少,算盘打得噼啪响,这很重要,是决策的基础。但在天湖这样的边疆之地,光算经济账,太浅了!我们还得算三笔更重、更沉的账——政治账、民心账、长远账!”
他拿起桌上那本“马背普法队”的工作总结,指尖在泛黄的封面上重重敲了敲,声响不大,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同志们,这些材料我连夜看了,看到后半夜,心里堵得慌,又热得慌。咱们的基层干部,骑着马,背着国徽,翻山越岭跑到最偏远的牧区,不是去走过场、拍照片!是顶着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冒着被暴风雪埋住的风险,去给牧民普法;是坐在毡房的地铺上,一口酥油茶、一句家常话,跟他们交心;是把‘国家’这两个字,实实在在种进每个牧民心里!冬天雪没膝盖,马蹄子陷在雪窝里拔都拔不出来;夏天蚊虫咬得满身包,痒得钻心也得忍着——他们图啥?图的就是把国家和边疆的每一个角落,用血脉连起来;图的就是把我们执政的根基,往冻土深处扎得再深一点!这里头要花多少精力,要受多少苦,你们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明白!”
他的声音陡然抬高了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地上,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机场又是什么?它不是冷冰冰的钢筋水泥!它是现代化的‘马背’,是钢铁铸的‘普法队’!有了它,国家的力量、现代化的便利、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温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直接送到边疆一线,送到各族群众的心坎上!以前基层干部骑马走十天半个月才能到的地方,飞机一小时就到了;以前牧民看病要翻山越岭折腾好几天,以后坐飞机就能去大城市看专家!这笔账,你们说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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