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深水行舟（1/2）

市委常委（扩大）会议落幕次日，林辰推掉所有非必要的应酬与汇报，只带了秘书小马和政研室以耿直闻名的老主任覃建，踏上了第二轮基层调研之路。这一次，他目标笃定——要穿透宏观数据的迷雾，触摸宛城在就业、教育、产业转型上最鲜活的脉搏，也为即将成行的工大之行埋下伏笔。

他们的第一站，没有奔向规划光鲜的新区，而是径直拐进了城西的“五里墩”片区。这里是老工业区与棚户区交织的缩影，狭窄街巷两旁，斑驳的墙皮剥落着岁月痕迹，纵横交错的电线在头顶织成密网，空气中飘着老旧小区特有的气息——油烟味混着潮湿的霉味，朴实却也透着几分局促。与初次调研的走马观花不同，林辰这次刻意放慢了脚步，像个寻常路人般融入这片烟火人间。

在一个由旧车棚改造的“社区便民服务点”前，林辰停住了脚步。几位老人正围坐棋盘厮杀，旁边几位中年妇女扎堆摘菜，家长里短的闲聊声此起彼伏。林辰顺势凑过去，语气自然地搭话，只说自己是“市里下来了解情况的干部”。

“老师傅，这片区住着的，现在大多靠啥营生啊？”林辰给一位观棋的老人递过一支烟，随口问道。

老人接过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重重叹了口气：“能有啥营生？我们这些老家伙，多半是前面纺织厂的老职工，厂子早垮了，现在就靠这点微薄退休金过日子。年轻人呐……唉，难啊！有点门路的跑快递、送外卖，没啥技术的，就在附近打零工——工地上搬砖、市场里扛包，有啥干啥呗。不稳定啊，今天有活明天没活的，心里悬着块石头。”

一位摘菜的大婶闻言抬起头，手里的动作没停：“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大专学的数控，原以为毕业了能找个对口的体面活儿，结果现在在个电子厂流水线上三班倒，挣得不多，还学不到真本事。你说现在这孩子们，念了书出来，咋还不如我们那会儿进大厂踏实呢？”

“念书？”旁边另一位大爷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现在念书也愁人呐。咱们这片的娃，能考上好大学的凤毛麟角，大部分读个职高、技校，出来还是干体力活。可你看看那些职校教的，跟外面厂里要的，根本对不上号！孩子毕业了，还得从头学，等于白念了几年。”

这些朴实甚至带着些许抱怨的话语，像一块块粗糙却真实的拼图，渐渐拼出了基层民众最真切的焦虑——对稳定就业的渴望，对职业技能教育与市场需求脱节的无奈，以及对子女教育路径的迷茫。林辰默默地听着，不时点头回应，心里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这与文件里“就业形势总体稳定”的官方表述，简直判若云泥。

离开五里墩，他们驱车前往城南开发区。林辰没有去管委会听那些精心准备的汇报，而是随机选了一家规模中等的汽车零部件厂。经过简单登记，三人走进了嘈杂的车间。流水线旁，工人们正专注地操作着机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切削液的味道，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林辰拦住一位正在调试设备、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笑着问道：“老师傅，忙着呢？看这生产线，技术含量不低吧？”

老师傅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上下打量了林辰一番，爽快地答道：“领导来视察？这设备是新换的，自动化程度高了，省了不少人力，但维护、调试还得靠人。现在招人难啊！想要那种懂点机电一体化、能看懂图纸、会点基本编程的技术工，比登天还难。来的年轻人，不少眼高手低，沉不下心学技术，干两天嫌累就走了，留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