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暗流汹涌（2/2）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与烟火气。夜色下的京城，灯火璀璨，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数千公里的距离，越过山川湖海，落在了卡加尔那间剑拔弩张的会议室里——他能想象到库尔班此刻的压力，也能猜到波诺马列夫的歇斯底里。这场博弈，早就已经超越了简单的商业合作，变成了一场关于意志、眼光和决断力的较量。他想起库尔班接过那支竹纹钢笔时的眼神，想起自己赠予指南针时的默契一笑，心里便多了一份笃定。库尔班此刻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他能做的，就是在后方稳稳地落子，为前线的“战友”提供最坚定的策应。

卡加尔的会议室里，争吵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窗外的烈日愈发毒辣，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一群焦躁不安的幽灵。就在这时，库尔班的手机屏幕悄悄亮了一下，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加密信息一闪而过，只有短短一行字：“友邦接洽顺利，静待佳音。”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笔帽上的竹纹，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悄然落地——中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林辰的布局总是如此精准。随即，一抹决然的神色取代了之前脸上的凝重，他知道，是时候发起最后的冲锋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转过身，面向所有董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先生们，女士们，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是继续在旧有的格局里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卡加尔的竞争力被一点点蚕食殆尽；还是勇敢地拥抱变化，借助东方的力量，为我们自己，也为卡加尔的未来，杀出一条更广阔的血路！”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司首席执行官阿利舍尔·乌斯马诺夫脸上。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拍板，还得看这位掌舵人的决断。

乌斯马诺夫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嗒、嗒、嗒”的声音在嘈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把无形的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垂着眼帘，眉头微蹙，脑海里反复权衡着利弊：塔斯的合作固然稳定，但多年来的压榨也是事实；中方的方案风险不小，但背后的市场与技术潜力，确实是卡加尔摆脱困境的关键。良久，他终于缓缓抬起眼睑，深邃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力量：“卡加尔的未来，不能只系于一条日渐狭窄的管道。萨比尔的方案，风险与机遇并存……但在我看来，机遇远大于风险。”

他停顿了一下，将目光投向脸色铁青的波诺马列夫，语气带着几分安抚，又不失坚定：“伊戈尔，你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与塔斯的传统友谊也确实值得我们珍惜。但商业的本质，终究是发展和利益。告诉塔斯的代表，卡加尔愿意与他们继续保持合作，但合作模式必须改变，运输费率也必须重新谈判，要达到与国际市场接轨的公平水平。同时……”

他的目光转回到库尔班身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正式通知中方，卡加尔原则上同意就其合作方案进行深入细化的谈判。萨比尔，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记住，我要看到最详尽的风险评估和收益测算，卡加尔的利益，一分一毫也不能少！”

决议虽未最终落定，但会议室里的风向已然明朗。波诺马列夫脸色铁青得像要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着，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愤怒，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像一声绝望的哀嚎。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然后拂袖而去——厚重的木门被他甩得“砰”地一声巨响，震得墙壁都似乎晃动了一下，也震碎了他多年的坚持与执念。

库尔班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贴身的衬衫黏在皮肤上，带着一丝凉意。他朝着乌斯马诺夫微微颔首，眼神里满是感激与坚定。会议散场后，董事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会议室，私下议论的声音像细密的雨丝飘进耳朵：“乌斯马诺夫还是魄力足，再跟着塔斯走，迟早被拖垮”“萨比尔这步棋险是险，但赢了就是新生啊”“塔斯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后续有的扯皮了”“中方的技术真能兑现？要是能提升五个百分点，那可真是赚大了”“听说他们的压裂技术跟我们气田的地质不太匹配，谈判时可得把好关”。库尔班听着这些议论，心里清楚，这仅仅是第一场战役的胜利。接下来，更艰难的技术细节谈判、复杂的利益分割，还有与塔斯管道后续的种种扯皮，都将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道道险峰。

隔壁休息室里，塔斯代表伊万诺夫正焦躁地踱步，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也浑然不觉。当波诺马列夫带着铁青的脸色冲进来，摔出“卡加尔要跟中方谈判”的消息时，伊万诺夫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随即转为难以置信的暴怒。他猛地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玻璃缸被按得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们疯了？！我们的优惠方案还不够有诚意？一群被利益冲昏头脑的蠢货！”他来回踱了两步，眼神阴鸷得可怕，“通知总部，立刻停止对卡加尔的临时运力倾斜，另外，把他们气田去年的安全检测报告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设备到底能不能撑到中方技术落地！”

远在北京的林辰，几乎在卡加尔会议室那声巨响传来的同一时刻，就接到了前方的反馈。他刚结束与国内页岩气开发团队的视频会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悦，只有一如既往的沉静。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这一步，终究是走对了。他拿起桌上的铜制指南针，轻轻转动，指针始终稳稳地指向南方，像在呼应着数千公里外那支竹纹钢笔的坚守。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告诉库尔班先生，”他对电话那头的李处长吩咐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最专业的谈判团队，随时可以就技术合作细节、价格联动公式、法律文本等一系列问题进行深入磋商。重点准备定向压裂和脱硫技术的适配方案，卡加尔气田的地质参数和高含硫特性，必须提前拿出针对性解决方案。同时，提醒他们务必注意塔斯可能的后续反制，尤其是在现有管道运力分配上，对方很可能会做文章。”

他走到办公室里那幅巨大的能源地图前，指尖从中亚那片广袤的气田出发，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中国东部蜿蜒交错的管网之上。指尖摩挲着地图上的纹路，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坚定：打通卡加尔这一关键节点，意味着“西气东输”四期工程的气源拼图，终于补上了最核心也最艰难的一块。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拿下卡加尔，只是解决了“有无”的问题。如何确保气源的长期稳定、价格的合理可控、运输的安全畅通，如何平衡国内国际两个市场的需求，如何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多变数……这一切，都如同这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管网一般，复杂而精密，容不得半分懈怠。

窗外，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洒在了京城的楼宇之间，给这座繁华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而数千公里外的卡加尔，烈日依旧高悬，将大地烤得滚烫。林辰望着远方，眼神坚定而深邃。他知道，他和他的团队，即将奔赴下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而家的方向，那盏永远为他亮着的温暖灯火，将永远是他穿越这所有暗流汹涌时，最坚定、最可靠的航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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