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冻土鏖战(2/2)
“还有排水的问题!”年轻的技术员小张突然开口,“雪水渗进去一冻一化,再好的结构也得坏。咱们不如在地基底下挖几道沟,铺上层防水的膜,让水顺着沟流走,别留在冻土里头捣乱。”
林辰点点头,把这些想法都记在本子上:“小张说得对,水是冻土的大敌,必须给它找好出路。非核心区域不用搞那么复杂,加厚碎石层再铺层保温板,就像给冻土盖床厚被子,不让它随便冻融。”
“可这么一来,成本就上去了啊。”有人小声嘀咕。
林辰合上本子,语气坚定:“成本能省就省,但地基不能含糊。咱们宁肯多花点钱,也要让跑道稳稳当当的。钱的事我去跑,你们只管把技术细节抠到位,确保每一步都没问题。”
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板房被吹得嗡嗡作响,可屋里的讨论声却越来越热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各自的顾虑、想法都倒了出来,原本零散的思路慢慢汇聚成清晰的方案,越聊越有底气。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几人才发现一夜已经过去,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眼里的光亮。
经过半个多月的反复推演、模拟试验,新方案终于敲定:在跑道起降区、滑行道这些核心区域,采取“热棒+通风管”双保险,热棒负责深层降温,通风管疏导表层热量,双管齐下给地基“退烧”;在非核心区域,用“加厚碎石层+高性能保温板”组合,保温板铺在碎石层上方,既能阻挡地表热量渗透,又能承受机械碾压,像给冻土穿上了件厚实的“羽绒服”;同时,在整个场地挖了密集的排水盲沟,铺设防渗膜,防止雪水、雨水渗入地下,破坏冻土结构。
这个方案比之前的任何一种都复杂,投入也大幅增加。在指挥部会议上,有人提出顾虑:“资金压力太大了,这么搞下来,肯定要超出预算,上面会不会批?”林辰力排众议,一拍桌子拍板道:“就这么干!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我去跟省里、国家部委申请专项支持,实在不行,咱们压缩其他非必要开支,也要把地基的钱省出来。技术问题你们负责,我只要两个字:安全、质量!”
新方案一启动,工地就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试验场。钻机日夜不停地轰鸣,工人们顶着正午的烈日,小心翼翼地将热棒一根根垂直打进冻土里,汗水顺着安全帽的系带往下淌,砸在冻土上瞬间蒸发;铺设通风管时,大家蹲在基坑里,仔细地给管道包上铁丝网和土工布,手指被铁丝划破了也顾不上贴创可贴,只在衣服上蹭了蹭继续干活;铺保温板的师傅们更是细致,每一块板子都要对齐接缝,用专用卡扣固定好,生怕留一点缝隙让热量渗进去。
钢筋工老刘是工地上年纪最大的工人,快五十岁了,膝盖上有老寒腿,可他从来没喊过苦。每天天不亮就背着工具包上工,晚上收工比谁都晚,别人劝他歇会儿,他总说:“这机场是天湖的大事,我多干一点,工程就能快一点。”有天夜里突降暴雨,刚铺好的几块保温板眼看要被雨水冲移位,老刘二话不说,裹着雨衣就冲进雨里,跪在泥水里用身体护住保温板,直到同事们赶来一起加固。第二天,他的老寒腿犯了,走路一瘸一拐,却还是坚持到工地巡查,说不看着不放心。
技术人员拿着监测仪器,寸步不离地守在各个监测点,每隔半小时就记录一次数据,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连小数点后两位都不肯含糊。林辰几乎把家安在了工地上,他的安全帽边缘磨出了毛边,劳保鞋沾满了泥土和冰碴,裤脚磨破了边,晒得黝黑的脸上,只有眼睛透着亮。他每天跟着技术人员一起蹲在工地,分析数据、调整方案,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凉水,夜里还会起来好几次,打着手电去查看监测设备的运行情况。偶尔得空,他会躲在板房角落给妻子打个电话,信号时断时续,妻子的声音带着牵挂:“孩子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说想你了。”林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声音放柔:“等地基稳了就回去看看,让孩子好好读书,将来带他坐飞机,从咱们自己建的机场起飞。”挂了电话,他又转身走进夜色中的工地,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定。
工地不远处的山坡上,时常能看到牧民们的身影。扎西老人带着孙子,骑着马远远地望着,孩子趴在马背上,小手指着忙碌的机械,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爷爷,他们在给土地打针吗?”扎西老人笑着摇摇头,眼神里满是期盼:“他们在给咱们修机场的路呢,等修好了,这土地就稳当了,飞机就能落下来了。”其他牧民也常来围观,看到工人们这么辛苦,有时会送来一壶酥油茶、几袋糌粑,不善言辞的他们,只用淳朴的行动表达着支持。有个年轻牧民还主动跑来帮忙,跟着工人一起搬运材料,学些简单的施工技巧,说以后想在机场找份工作。
就在工程稳步推进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强沙尘暴席卷了北坡。狂风卷着沙砾,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工地上的临时围挡被吹得东倒西歪,刚立起来的热棒也有些晃动。林辰立刻组织大家停工避险,自己却顶着风沙跑到监测点,查看设备是否受损。风沙迷得人睁不开眼,他只能眯着眼睛,用袖子擦去仪器上的沙土,逐一检查数据是否正常。老王带着几个工人,用绳索将热棒和钻机牢牢固定,每个人都被风沙吹得灰头土脸,嘴里、鼻子里全是沙子,却没人敢松手。沙尘暴过后,工地一片狼藉,林辰立刻召集大家清理场地、检修设备,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恢复了施工,没人抱怨一句。
两个多月的煎熬过后,好消息终于传来。最新的监测数据显示,跑道核心区的地基温度稳稳地控制在安全范围内,沉降量远远低于设计要求,冻土结构稳定,再也没有出现冻融交替导致的松动问题。
当第一车夯实的基础材料稳稳铺在坚实的地基上时,工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老王紧紧握住林辰的手,粗糙的手掌布满老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哽咽着,话都说不连贯:“林指挥,成了!咱们......咱们成功了!这条跑道,稳了!绝对稳了!”
老刘靠在钢筋堆上,掏出旱烟袋点燃,猛吸了一口,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却咧得大大的。山坡上的牧民们也鼓起了掌,扎西老人的孙子兴奋地跳起来,大喊着:“飞机能来了!飞机能来了!”
林辰望着初具雏形的跑道基础,脚下的冻土坚实如磐,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地基难题的攻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航站楼建设还面临着高原缺氧环境下的施工效率挑战,航站楼的供暖、供氧系统设计也得适配高原气候,更要兼顾民族特色与实用功能。这场与冻土的鏖战,不仅是技术上的突破,更是意志的胜利。它锤炼了这支敢打敢拼的建设队伍,也凝聚了天湖各族群众的心。穿越了冻土这道坎,天湖机场的梦想,才算真正在这片高原上扎下了深根,再也拔不掉了。而他知道,这只是漫长征程中的一场胜仗,更艰巨的挑战,还在前面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