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太卜夜谈,噬命之兽(1/2)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动着金色纸鹤化作的符纸,上面的字迹在月光下流转着玄奥的光。

昔涟看着那行字,湖蓝色的眼眸里很是疑惑。

“独身前来……”

她轻声念着,手指无意识刮着陆沉的手心。

“这个符太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白天被你……弄得那么惨,现在又叫你一个人过去,会不会有诈?”

陆沉将那张符纸从栏杆上取下,指尖轻轻一捻,符纸便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里。

“放心。”

他转过身,看着昔涟那写满不解的小脸,抬手为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

“现在的罗浮,可没工夫给我设什么鸿门宴。”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景元要处理镜流出现带来的烂摊子,要安抚彦卿那颗备受打击的少年心,还要防备着不知藏在何处的幻胧,更别提那个抬着棺材到处跑的罗刹了。”

陆沉的分析清晰而透彻。

“他现在焦头烂额,就算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主动招惹一个实力不明的我。”

“更何况,”陆沉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调侃的笑意,“那位神策将军,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让自己陷入魔阴身的风险提前到来。”

昔涟听着他的分析,心里的紧张感确实消散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是……那个符太卜,她看起来好固执的样子。”

“她只是想知道,她在穷观阵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陆沉的视线投向太卜司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头白色的巨兽……或许,是我吞噬了太多驳杂的命途之力后,白泽的形态发生的一种异变。”

他自己对此也有些许不解。

侵蚀权能的演化,似乎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总之,不会有事的。”

陆沉轻轻捏了捏昔涟的脸颊,手感一如既往的柔软。

“乖乖在回鸾阁等我,等我回来,我们继续讨论一下关于‘增殖’和‘扩散’的问题。”

“呀!”

昔涟的小脸瞬间又红了,她没想到陆沉还记着刚才那个羞人的话题。

她轻轻捶了陆沉一下,嗔怪道:“不许再说了!你快去快回!”

“好。”

陆沉笑着应下,转身便化作一道紫色的数据流,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昔涟独自站在露台上,看着陆沉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红晕久久未退。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最终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会担心,但她更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难得住她的陆沉。

……

太卜司,中枢。

曾经精密运转的宇宙机器,此刻一片狼藉。

许多巨大的浑仪和星晷都停止了转动,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能量逸散后的焦糊味。

陆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片废墟的正中央。

符玄正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完好的黑色玉石地面上,她没有穿那身繁复的官服,只是一袭素色的便衣,让她那娇小的身形,更显单薄。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金色的眼瞳,却比白日里更加明亮,或者说,更加锐利。

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眼。

“你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神魂受创后的虚弱。

“你的茶呢?”

陆沉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待客的陈设。

“太卜司的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

符玄冷淡地回应。

“看来,我的面子还不够大。”

陆沉也不在意,随意地在她对面坐下。

“符太卜深夜相邀,总不会是想跟我讨论一下,这堆废铜烂铁的维修费用吧?”

符玄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穷观阵,罗浮智慧的结晶,仙舟联盟的骄傲,到了这个男人的嘴里,就成了废铜烂铁。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不悦。

“我只是想知道,卡芙卡在你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符玄没有去问那头巨兽,反而问起了星核猎手。

“她没说什么。”陆沉的回答言简意赅。

“不可能。”符玄立刻反驳,“穷观阵虽然停摆,但在那之前,我已经看到了她一部分的‘未来’。她来罗浮,根本不是为了引爆星核。”

“她真正的目的,是利用星核危机,逼迫罗浮与星穹列车结盟,让仙舟,欠下开拓者一份巨大的人情。”

符玄的金色眼瞳,紧紧地盯着陆沉。

“这些,都是艾利欧剧本里写好的内容。但你的出现,是个意外。”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属于太卜的压迫感,再次浮现。

“一个能让卡芙卡当场认输,能让镜流主动退避的意外。”

“所以,你来罗浮,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终于还是将话题,引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上。

“你告诉景元,你是来避难的。这个理由,你自己信吗?”

符玄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一个需要‘避难’的人,会拥有那种……那种足以让星神都为之侧目的力量吗?”

她的话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显然,白日里那一瞥带来的冲击,至今仍未消散。

陆沉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但符玄却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随着陆沉的沉默,这股压力越来越大,大到让她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刺痛。

她知道,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的好奇心,已经触碰到了禁区。

但她不能退。

作为太卜司之主,她有责任,为罗浮扫除一切无法预测的威胁。

“我看到了。”

符玄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开口,仿佛要将白日里那恐怖的景象,重新描绘出来。

“在那片虚无的中心,我看到了【毁灭】的怒火,看到了【繁育】的贪婪,看到了【丰饶】的蔓延……”

她的脸色,随着每一个词的吐出,都变得更加苍白。

“甚至,我还感觉到了【秩序】的枷锁,【均衡】的天平,【虚无】的终末……”

“无数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对立的命途之力,竟然诡异地,融合在了一头……怪物的身上。”

符玄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额间那只紧闭的法眼,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到底是什么?!”

她几乎是嘶吼着问出了这句话。

“那不是任何一种我已知的存在!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整个中枢大殿,都回荡着她那带着恐惧与不解的质问。

陆沉依旧沉默着。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娇小身影。

直到符玄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迹时,他才缓缓地,终于开口了。

“符太卜。”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滞的空气。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如果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就算你把穷观阵烧了,你也什么都看不到。”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符玄的头上。

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

对方从一开始,就默许了她的窥探。

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对方想让她看到的。

一股巨大的、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你!”

她刚想发作,却看到陆沉站起了身。

他走到一座已经断裂的青铜浑仪前,伸出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然后,他转过身,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来罗浮,是为了建木。”

建木。

当这两个字从陆沉口中吐出时,符玄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那双金色的眼瞳猛然收缩,所有的愤怒、恐惧、不甘,在这一瞬间,全部被一种更深沉的惊骇所取代。

建木。

那是罗浮仙舟的根基,是所有长生种力量的源泉,是这艘星槎得以在宇宙中航行数千年的核心。

也是罗浮,最脆弱的命门。

“你要……对建木做什么?”

符玄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一枚玉符。

那是可以直接向神策府发出最高等级警报的信物。

只要她捏碎玉符,下一刻,无数云骑军,甚至神策将军本人,都会将这里包围。

但她不敢。

她毫不怀疑,在这个男人面前,所谓的云骑军,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而她自己,只要稍有异动,恐怕连捏碎玉符的机会都没有。

“别紧张。”

陆沉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动作,他甚至还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我不是幻胧,对毁灭罗浮没什么兴趣。”

“我只是想从建木身上,取走一些东西。”

“取走东西?”

符玄的脑子飞速运转。

建木之中,除了那维系着仙舟运转的庞大能量,还有什么?

是那来自“丰饶”的赐福?还是……

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当然,我不是强盗。”

陆沉迈开脚步,缓缓地走回她的面前,重新坐下。

“我喜欢公平交易。”

他看着符玄那张变幻不定的脸,慢悠悠地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我可以帮你们,解决魔阴身的问题。”

轰——

这句话,比“我要建木”四个字带来的冲击,还要更加巨大。

符玄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大脑,那台堪比穷观阵的精密计算机,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魔阴身。

长生种永恒的诅咒,仙舟联盟数千年来无法根除的顽疾。

是悬在每一个仙舟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无数天纵奇才的丹士,穷尽一生,也只能延缓它的发作,而无法将其根除。

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竟然轻描淡写地说,他可以解决?

这怎么可能!

“你……在说什么胡话?”

符玄下意识地反驳,但她的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剧烈颤抖。

那不是质疑,而是源于内心深处,一丝不敢奢望的……期盼。

“我是不是在说胡话,你心里应该有数。”

陆沉的语气很平静。

“符太卜,你的穷观阵能演算万物因果,那你有没有算过,你自己的‘劫’,什么时候会到?”

陆-沉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符玄最深的恐惧。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刚才还要惨白。

魔阴身,对她这种需要时刻保持神智清明、与庞大信息流交互的太卜而言,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大限,将会在何时到来。

那是一个被她用无数术法层层封印起来,连自己都不敢再去触碰的“未来”。

“你……”

符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方不仅知道她最大的秘密,甚至还用这个秘密,作为了谈判的筹码。

这种被人从里到外看透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屈辱。

“你想要什么?”

良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代表着,她已经默认了这场交易的可能性。

“我要建木的‘根’。”

陆沉伸出一根手指。

“不是实体,而是它的概念之根。它与‘丰饶’药师之间,那条最原始的因果之线。”

符玄的心神剧震。

斩断仙舟与丰饶的联系?

这和弑神的区别,又在哪里?

“这不可能!”她立刻拒绝,“斩断了那条线,建木就会枯萎,整个罗浮……”

“它不会枯萎。”陆沉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取走’,而不是‘斩断’。”

“我会用我的力量,取走‘丰饶’的因果,成为建木新的‘锚点’。到时候,罗浮仙舟,将不再需要看一位星神的脸色,来维持你们那无奈的长生。”

陆沉的话语中,描绘出了一幅宏伟到让符玄都感到心惊肉跳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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