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历劫归一,又见罗刹(1/2)
夜风吹拂着回鸾阁的纱幔,景元独自站在露台边,白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他没有穿那身威严的将军甲胄,只是一袭便服,看上去更像个风雅的文人。
“将军深夜到访,所为何事?”陆沉牵着昔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景元转过身,对两人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这么晚还来打扰,实在冒昧。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当面向阁下求证。”
他的态度,比在神策府对弈时,更加郑重了几分。
陆沉示意昔涟去泡茶,自己在石桌旁坐下。
“将军请说。”
景元也在他对面落座,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符玄她……在你的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个让穷观阵停摆,让太卜司之主神魂受创的根源。
“她看到了她不该看的东西。”陆沉的回答简单直接。
“不该看?”景元咀嚼着这个词,“阁下是不想让我知道吗?”
“不。”陆沉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能理解。”
他顿了顿,看着景元那探究的表情,最终还是决定透露一些。
“这么说吧,你们仙舟人所信奉的命途,星神,在‘它’的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符玄想用凡人的智慧,去丈量宇宙的边际,自然会受到反噬。”
这番话,让景元的心神剧震。
沧海一粟?
这是何等狂妄的评价!
但他却无法反驳。
因为那股一闪即逝的恐怖威压,至今还残留在他神魂的记忆里。
“所以……那才是阁下真正的力量?”景元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不是我的力量。”陆沉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那只是我力量的‘源头’。我只是借用了它微不足道的一丝投影而已。”
景元彻底沉默了。
一丝投影,就足以让罗浮引以为傲的穷观阵瘫痪。
那真正的本体,又该是何等的伟岸?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黑塔会给出“最高威胁等级”这样的评价了。
这种存在,一旦与之为敌,对任何文明来说,都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我明白了。”
良久,景元才缓缓点头,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并非好事。
昔涟端着茶盘走了过来,为两人各斟了一杯热茶,清幽的茶香,稍稍冲淡了这沉重的气氛。
景元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忽然又问。
“阁下对刃,似乎很了解。”
“略知一二。”
“你......见过前代剑首了,对吧。”
景元的声音压得很低。
陆沉看了他一眼。
这位神策将军,果然什么都知道。
“是。”陆沉没有否认。
景元的脸上,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有惋惜,有无奈,最终都化作一声轻叹。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今夜之事,多谢阁下出手。”他站起身,对着陆沉郑重地行了一礼,“若非阁下,我这不成器的弟子,恐怕已经酿成大祸。”
他指的是彦卿对刃出手一事。
以刃的性格,若非陆沉那句话震慑住了他,彦卿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
“举手之劳。”陆沉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告辞。”
景元没有再多停留,他对着陆沉和昔涟再次颔首,身形一晃,便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他好像有很多心事。”昔涟看着景元消失的方向,轻声说。
“身居高位,哪个没有心事。”陆沉拉着她坐下,“况且,罗浮这棵大树,内部早就盘根错节,他这个园丁,不好当啊。”
……
与此同时,丹鼎司。
此地是罗浮掌管医典,救死扶伤之所,此刻却气氛凝重。
一间静室之内,符玄盘膝而坐,数名丹士正在为她施针疗伤。
景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将军。”丹士们纷纷行礼。
景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静室内,只剩下他和符玄二人。
“好些了么?”景元问。
“死不了。”符玄睁开眼,她额间的法眼已经重新闭合,但脸色依旧苍白,“只是神魂受创,穷观阵也需要时间重启,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为将军推演战局了。”
“无妨,你安心休养便是。”景元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将军不好奇,我看到了什么吗?”符玄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甘。
“陆沉阁下,已经告诉我了。”景元平静地说。
符玄一愣,随即苦笑。
“他倒是坦诚。”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我穷尽太卜司之力,也只能窥其万一,还险些身死道消。此等存在,为何会出现在罗浮?”
“或许,是为了避难吧。”景元想起了陆沉最初的那个理由,现在看来,竟然有几分可信。
被那样的“源头”瞥视,确实需要找个地方躲一躲。
“避难?”符玄显然不信,“他分明是在布局!卡芙卡、刃……星穹列车,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他安排好的棋子!”
“或许吧。”景元不置可否。
他看着符玄,忽然问:“穷观阵在停摆之前,可曾留下什么批文?”
符玄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已经布满裂痕的玉简,递给了景元。
“这是穷观阵耗尽最后的力量,演算出的结果。”
景元接过玉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八个大字。
[穷观大衍,历劫归一]
“穷观大衍,历劫归一。”
景元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眉头紧锁。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超越他理解范畴的天机。
“何解?”他问符玄。
符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穷观阵给出的,只是结果,而非过程。这八个字,更像是一种最终的预言,而非当下的启示。”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
“‘穷观大衍’,或许是指此次罗浮之乱,牵扯甚广,变数之多,已经超出了穷观阵的计算极限。而‘历劫归一’……”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它指向一个结局。所有的混乱,所有的纷争,最终都会指向同一个终点,汇于一人之身。”
“一人之身?”景元的心神一动,“谁?”
“不知道。”符玄闭上了眼睛,“穷观阵在给出这句批文后,便彻底停摆。那个人的所有因果,都被一片更深沉的混沌所笼罩。”
虽然符玄没有明说,但景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陆沉,还能有谁?
“我明白了。”景元将玉简还给了符玄,“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不必再操心。”
他站起身,走出了静室。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历劫归一么……”他低声自语,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这盘棋,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有趣一些。”
他没有立刻下达任何新的指令,也没有去追捕逃走的卡芙卡和刃。
既然预言说,所有的变数最终都会归于一处。
那他现在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都自己跳到台前。
让那位神秘的“棋手”,尽情地施展他的手段。
而仙舟罗浮,要做的,只是保存好自己的有生力量,在最终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
夜里的风波,似乎并未影响到罗浮第二日的清晨。
回鸾阁的露台上,云海翻涌,光线柔和。
昔涟用银勺小口地舀着碗里的甜粥,动作优雅,但那双湖蓝色的眼眸却时不时地飘向身旁的陆沉,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在想什么?”陆沉放下手中的玉筷,轻声开口。
“嗯……”昔涟的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爱莉希雅……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
她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我们在罗浮的事情,好像也告一段落了。要不要……回翁法罗斯看看?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回来。”
陆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之前爱莉希雅说找到了能压制他律者意识的办法之后就离开翁法罗斯了,到现在也没个回信。
他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昔涟有些不解。
“因为戏才刚刚开场。”陆沉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从卡芙卡被捕,到刃的出现,都只是前奏。那个假扮成停云的幻胧,还藏在幕后,她真正的目的,我们还一无所知。”
“而且……”陆沉看向远处那高耸入云的丹鼎司,“罗刹,镜流……这些关键的人物,都还没有正式登场。我们现在离开,等于是在棋局最关键的时候,主动弃子离场。”
昔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陆沉的考量总是最周全的。
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她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任性,打乱陆沉的计划。
“好吧。”她重新拿起勺子,鼓了鼓腮帮子,小声嘀咕,“那就再等等……反正,等我们把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幻胧也好,铁墓也好,到时候把他们全都揍一顿,看他们还敢不敢捣乱!”
看着她那副气鼓鼓的可爱模样,陆沉不禁失笑。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都听你的。”
就在这难得的温馨时刻,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陆沉——!昔涟——!你们在不在啊!”
三月七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紧接着,她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上了露台,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瓦尔特和星。
“你们起得好早啊!”三月七跑到桌边,看着桌上精致的早点,眼睛都在发光,“哇!这是罗浮的特色早餐吗?看起来好好吃!”
“三月,别这么没礼貌。”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对着陆沉和昔涟歉意地笑了笑,“冒昧打扰了。”
“没关系,坐吧。”陆沉示意他们坐下,又让一旁的机巧鸟添了几副碗筷。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景元将军没有为难你们吧?”昔涟好奇地问。
“没有没有!”三月七一边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景元将军人很好的!就是那个叫彦卿的小屁孩,一早上都板着个脸,好像我们欠了他钱一样!”
星在一旁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瓦尔特的表情却不像她们那么轻松。
他坐下后,看向陆沉,神情严肃。
“陆沉先生,我们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昨晚的事,景元将军虽然让我们不必插手,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瓦尔特的声音压得很低,“星核猎手的目的,仙舟内部的混乱,还有那位符太卜……我感觉我们正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所以,你们想做什么?”陆沉反问。
“我们想主动出击!”三月七咽下嘴里的食物,举起小拳头,干劲十足,“不能总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啊!卡芙卡和刃都跑了,但他们肯定还有别的同伙在罗浮!我们得把他们找出来!”
“找出来,然后呢?”陆沉平静地看着她,“凭你们几个,去和一位星神的令使对抗吗?”
一句话,让三月七的气势瞬间蔫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令使?”
瓦尔特扶了扶眼镜。
“景元将军已经确认对方是哪一位绝灭大君了吗?”
仙舟遭受星核之乱,又有令使现身布局,他能想到的第一个便是绝灭大君。
“尚未确定。”
陆沉摇摇头,并不打算说明幻胧的身份。
“我不是在打击你们的积极性。”陆沉的语气缓和下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光有勇气是不够的。”
他看向瓦尔特。
“瓦尔特先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瓦尔特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
从黑塔空间站到贝洛伯格,再到仙舟罗浮,陆沉所展现出的,一直都是这种超越常规的、对局势的绝对掌控力。
他似乎永远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永远都能找到那个唯一的“正确答案”。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星终于开口,她用那双金色的眼眸看着陆沉,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就这么等着吗?”
“当然不。”陆沉笑了。
他将杯中的清茶饮尽,然后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等,是等不来结果的。”
“我们要做的,是把水搅得更混。”
“让那些藏在水面下的鱼,自己浮出水面。”
他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俯瞰着下方那座在晨光中苏醒的仙舟城市。
“卡芙卡和刃,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会有更多有趣的‘客人’,登上这座舞台。”
他的话,让星穹列车的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
只有昔涟,她走到陆沉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知道,陆沉的棋盘上,已经落下了新的棋子。
就在这时,彦卿的身影出现在了回鸾阁的下方。
他抬头看到了露台上的众人,神情复杂,但还是朗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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