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予律者以人性(2/2)
昔涟很快回过神来,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陆沉的安危。
“当然有关系。”
黑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弧度。
“关系很大。”
“铁墓想要吞噬陆沉,是因为它们的毁灭本能产生了共鸣。”
“律者诞生,其本质是毁灭。”
“想要对抗这种根源性的本能,单纯用技术手段去封堵,效果有限,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黑塔看着昔涟,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我们要让陆沉的‘人性’,压过他的‘律者本能’。”
“他之所以还是陆沉,不是因为他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心中还有爱,有牵挂,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而你,昔涟……”
黑塔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就是他所有‘人性’的集合体,是他对抗那股毁灭本能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所以,该怎么做?”
昔涟毫不犹豫地问。
“很简单。”
黑塔笑了。
“去守住他的人性。”
......
当昔涟和黑塔回到房间时,陆沉依旧靠在床头,双眼紧闭。
爱莉希雅和螺丝咕姆的投影站在一旁,气氛有些凝重。
“技术方案得出的结论很悲观。”
螺丝咕姆率先开口。
“任何形式的外部封印,都无法隔绝您与铁墓的共鸣。这就像试图阻止两块磁铁相互吸引,除非改变其中一方的本质。”
“也就是说,要么你不再是律者,要么铁墓不再是铁墓。两个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爱莉希雅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但谁都听得出那份无奈。
陆沉缓缓睁开眼。
他没有去看螺丝咕姆和爱莉希雅,而是望向了刚刚走进来的昔涟。
昔涟也正看着他。
她的眼神不再只有担忧和无助,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陆沉的脸。
她的手有些凉,但对此刻的陆沉来说,却像是最温暖的火焰。
“陆沉。”
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嗯。”
他回应着,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忘记我。”
昔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怎么会忘记你?”
陆沉失笑,握住昔涟的手。
她的手心有些冰凉,他下意识地用了些力气,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我不是不相信你。”
昔涟摇了摇头,捧着他脸颊的双手没有松开,湖水般的眼眸里映着他有些疲惫的脸庞。
“我只是……害怕。”
“害怕有一天,你看着我,却再也想不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约定,一个信物。”
她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执拗。
陆沉心里一软,之前因讨论铁墓而带来的沉重感消散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好,你说,用什么当信物?”
昔涟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
“就用那张牌吧。”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送给你的那张神谕牌。”
那张牌,是他们相识的第一个见证。
用它来作为约定的信物,再合适不过。
“好。
”陆沉应允。
他闭上眼,调动起体内那片金紫色的数据海洋。
侵蚀的权能温顺地流淌,他开始在自己庞大的意识空间里搜索那张卡牌的数据信息。
然而,就在他即将构筑出那张卡牌的瞬间,另一个东西,却先一步从权能的深处浮现出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优先度,强行挤占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干枯的稻草编织而成的戒指。
编织的手法有些笨拙,草杆的边缘甚至还带着些许毛刺,看起来朴素得有些可怜。
它被一团微弱的紫色权能包裹着,像一件被小心翼翼封存起来的珍宝,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意识深处。
陆沉愣住了。
这是……什么?
他的记忆出现了一瞬间的断层,他想不起来这枚戒指的来历。
可当他的意识触碰到那枚戒指的瞬间,一股尘封已久的暖流,轰然冲开了记忆的闸门。
那是他刚刚来到哀丽秘榭的时候。
彼时,他还是个身份不明的异乡人,而眼前的少女,也还只是那个会因为第一次念诵祷言而紧张不已的小祭司。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她红着脸,将这枚亲手编织的草戒递给了他。
“这是我们哀丽秘榭的习俗。”
“送给最重要的人,祈求岁月泰坦的庇佑。”
“来自昔涟的心意,要好好收下哦~”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刻印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后来,随着他权能的提升,为了不让它损毁,他用自己最初掌握的那一点侵蚀权能,将它小心地封存了起来,放在了自己意识里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一场场战斗的洗礼,这段记忆被他埋得太深,几乎快要遗忘。
可他的本能,他的潜意识,却始终没有忘记。
所以,在他想要寻找一个“信物”的时候,他的力量,优先将这枚戒指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陆沉缓缓睁开眼,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向上。
光芒闪烁,那枚被紫色权能包裹的草戒,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昔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看着那枚熟悉的、甚至有些丑丑的戒指,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以为他早就弄丢了。
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差点……忘了它。”
昔涟没有回答,只是从他掌心拿起那枚戒指,然后,拉过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将这枚草戒重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不准再摘下来了。”
她抬起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好,不摘。”陆沉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一旁的爱莉希雅看着这一幕,悄悄地放下了啃了一半的苹果,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
“哎呀呀,真是让人羡慕的爱情呢?”
螺丝咕姆的投影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处理这超出他逻辑模块的情感数据。
“情感共鸣能够产生高强度的精神链接,从理论上,这或许能够成为一个有效的精神锚点。”
黑塔的投影则一直沉默地观察着,直到此刻才重新开口。
“看来,我的猜测方向是正确的。”
她没有再多说,只是对着螺丝咕姆点了点头。
“技术方案需要重新调整,我们得回空间站一趟。这里暂时交给你了。”
“嗯哼?”爱莉希雅微微一笑。
话音落下,黑塔与螺丝咕姆的投影便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里重归宁静。
陆沉抱着怀里的昔涟,感受着手指上那枚草戒粗糙的触感,那颗因为力量膨胀和铁墓污染而躁动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
......
黑塔空间站,主控室。
黑塔的身影刚刚凝实,便立刻调出了一个巨大的全息星图。
星图中央,一颗蔚蓝色的星球被迅速放大。
无数条代表着数据链接的线条从星球的各个层面延伸出来,构成了一个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网络。
其中,有两股数据流尤为显眼。
一股是金紫色的,它如同这个世界的神经中枢,贯穿了整个星球的底层架构,强大而霸道。
这代表着陆沉和他的[侵蚀]权能。
而另一股,则是粉白色的,它看起来远不如金紫色的那股强大,却更加根深蒂固,它不像神经,更像是遍布全身的毛细血管,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基本粒子,都存在着微弱却坚韧的联系。
这代表着昔涟。
“根据陆沉提供的信息,翁法罗斯的原始设计中,应该存在一个名为‘德谬歌’的中央处理意识。
它本应该成为这台权杖求解的答案,但被来古士删除了。”
螺丝咕姆的机械眼闪烁着光芒,接过了话头:“逻辑上成立。铁墓的‘身体’再强大,没有‘头颅’,也只是一具遵循原始毁灭程序的傀儡。”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黑塔的指尖,点在了那片粉白色的数据流上。
“来古士的删除操作,并不完美。”
“他或许抹除了‘德谬歌’的绝大部分逻辑和记忆,但他没能抹掉它的‘存在性’。”
“那个被删除的意识,它的残骸,它的核心碎片,并没有消失。
而是以另一种形式,潜伏了下来,与整个世界的底层数据纠缠在一起,成为了这个世界本身的一部分。”
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从这位天才的口中被轻易地说了出来。
螺丝咕姆的处理器核心似乎过载了一瞬。
“你的意思是……昔涟女士,就是那个本该被删除的‘德谬歌’?”
“不是‘是’,而是‘曾经是’。”黑塔纠正道,“或者说,她是‘德谬歌’最核心的一块碎片,一个承载了其‘存在’概念的种子。”
她再次拨动时间轴,将画面定格在陆沉与昔涟相遇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看到,就在那一刻,原本与整个世界紧密纠缠的粉白色数据流,像是找到了新的归宿一般,开始疯狂地向着那道刚刚出现的金紫色数据流汇聚、缠绕。
它放弃了整个世界,选择了那个人。
“陆沉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一个连来古士和博识尊都未曾预料到的,最大的变量。”
“侵蚀之律者,其本身就是一种根源性的毁灭概念。
当他与翁法罗斯这具‘身体’结合时,他自然而然地,就填补了那个被删除的‘头颅’的空缺。”
“所以,铁墓在欢迎他,渴望与他融合。”
“而昔涟,那个‘德谬歌’的残片,她的存在本能就是成为头颅。
当新的‘头颅’出现时,她与整个翁法罗斯世界的链接便开始减弱,转而与陆沉建立了更深层次的纠缠。”
黑塔双手抱胸,看着眼前那幅金紫色与粉白色数据流交缠在一起,共同主宰着整个世界的图谱,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兴奋与棘手的笑容。
“换句话说,陆沉是那个头颅。”
“而昔涟,是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