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匿名纸条(1/2)
检查组走了,“桂香斋”里那股子官家的威压气儿却没散干净,像烧过柴火的灶膛,看着熄了,扒拉扒拉还有火星子。小梅拿着抹布,一遍遍擦拭着刚才张同志按过的柜台面,好像要把那股子不吉利的劲儿都擦掉似的。韩春蹲在墙角收拾装面粉的麻袋,动作慢吞吞的,眼神时不时往晓燕这边瞟,欲言又止。
晓燕坐在柜台后的高脚凳上,手里捏着那张五十块钱的罚款收据,薄薄一张纸,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五十块,得卖多少炉“金丝蜜枣”才能挣回来?这钱花得冤枉,却又不能不花。她小心地把收据折好,和魏主任那张名片收在一处——都是她在这省城艰难求存的凭证,一个保平安,一个破钱财。
窗外的天色越发阴沉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屋檐,空气里能拧出水来。是要下雨了,秋天的雨,一下起来就缠绵悱恻,没完没了,能把人的骨头缝都浸得发霉。
下午的生意意料之中的清淡。许是这天气作祟,许是白天检查组来过的消息已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老主顾们来得少,偶尔进门的,也多是探头探脑,买上两块点心便匆匆离开,连句闲话都不敢多说。这世道,老百姓的鼻子灵着呢,嗅着点儿不对的风向,便自觉地避开了。
晓燕也不强求,该招呼招呼,该打包打包,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只是那笑到了眼底,便凝成了化不开的疲惫和警觉。她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脑子里反复琢磨着那个赵干部临走时的话。
“有些东西,该清理的,得及时清理……”
这话像把钝刀子,在她心上来回拉锯。清理什么?怎么清理?那本旧账册,就像颗长了霉的果子,藏在最隐秘的角落,丢出去怕砸了别人更惹祸,留着又怕哪天霉烂了毒着自己。
还有南城根儿那个女人,不知道顺利找到王大妈没有?王大妈那嘴……靠得住么?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叮铃”一声脆响,门被推开,带进来一股潮湿的冷风。
进来的是个半大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瘦得像根豆芽菜,穿着件过于宽大、打了补丁的旧军装,袖子挽了好几道,露出一截细伶伶的手腕。他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沾着灰,一双眼睛却黑亮亮的,透着股机灵劲儿,也有点儿说不清的油滑。
“掌柜的,买俩豆沙包。”孩子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清脆,又刻意压着,像是学着大人说话。
晓燕认不得这孩子,看打扮像是街上常见的流浪儿或者穷苦人家的孩子。她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了两个热乎的豆沙包递过去。
孩子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数了又数,才递过来。晓燕接过钱,正要找零,那孩子却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有人让俺把这个给你。”同时,一个折成指甲盖大小、硬邦邦的纸块,被迅速塞进了晓燕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心里。
晓燕心里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当是接钱找零,顺手将那纸块捏住。她找了零钱递给那孩子,随口问:“小家伙,哪条街上的?以前没见过。”
孩子接过零钱和豆沙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俺到处跑,掌柜的你生意好,下回还来!”说完,也不答话,转身就窜出了门,像条滑溜的泥鳅,眨眼就消失在门外阴沉的天色和零星的行人中。
晓燕攥着手里那硬硬的纸块,指尖都有些发麻。她面上平静地继续招呼偶尔进来的客人,心里却像开了锅的滚水。趁着小梅去后厨添煤,韩春低头整理货架的功夫,她飞快地侧过身,背对着铺面,将手心里的纸块展开。
那是一小片从烟盒上撕下来的锡箔纸,里面包着一张更小的纸条。纸条只有两指宽,上面用钢笔写着两行字,字迹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
“旧账本留好,勿示于人。南城女可暂安。欲知‘一品香’深浅,明日下午三时,国营第二棉纺厂后门废料场见。独来。”
没有落款。
晓燕的心“怦怦”狂跳起来,一股寒意混合着巨大的疑惑猛地攫住了她。这纸条是谁写的?魏主任?不像,魏主任要见她,大可通过正式渠道,不会用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那个赵干部?他倒是有可能,今天刚来过,话里有话……可他会用流浪儿传信吗?七爷?更不可能,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旧账本留好”——对方知道账本的存在!
“南城女可暂安”——对方知道她救了那女人,甚至可能知道那女人去了王大妈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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