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月下一舞(2/2)

他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字正腔圆,带着明显的调侃和祝福意味,眼睛还冲着林夏和南风眨了眨。文迪已经坐回原位,闻言只是推了推眼镜,眼底含着了然的笑意,准备看好戏。林夏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也是上扬的,手臂依旧松松地环着南风。南风则被郭安这活宝模样逗得掩嘴轻笑,期待地望着他。

郭安深吸一口气,再没有多余废话,手指在琴弦上用力一划,一串明亮、欢快、甚至带着点儿喜庆色彩的旋律便跳跃出来,瞬间驱散了《同桌的你》留下的淡淡怅惘——正是那首经典老歌《花好月圆夜》。

他的唱法可跟文迪截然不同。嗓子是敞开的,带着一点点未经打磨的沙哑质感,却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毫不掩饰的直白热情。他没有文迪那种含蓄内敛的叙事感,而是更像在宣告,在庆祝: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

他一边唱,一边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摇晃,脸上是灿烂到晃眼的笑容,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尤其在唱到“想念你的心,呯呯跳不能入睡”时,刻意对着林夏和南风的方向,挤眉弄眼,促狭意味十足。

林夏被他看得忍不住笑骂一声“德行”,手却将南风搂得更紧了些。南风脸皮薄,耳朵尖微微泛红,但眼里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郭安越唱越投入,吉他弹得并不复杂,但节奏明快,配合着他那感染力十足的演唱,硬是把民宿大厅唱出了小型 livehouse 的热闹劲儿:

“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

他的声音在“你的眉”上故意转了转,眼神往南风那边飘,随即又飞快转向文迪,仿佛在说“哥们儿这词儿应景吧?”。文迪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只能摇头失笑,举起茶杯遥遥致意。

唱到高潮部分“好日子,好时节……”时,郭安几乎是站起来半躬着身子,倾注了全身的热情,手臂挥动着打拍子,示意大家一起。南风最先忍不住,跟着轻轻拍手,林夏也含笑附和,连文迪都用手指在膝盖上敲起了节奏。

这一刻,什么含蓄、什么深沉、什么复杂的过往与心绪,仿佛都被郭安这通热烈直白的“噪音”(褒义)给暂时冲散了。空气里满满的都是轻松、欢愉和最朴素的祝福。

一曲终了,郭安以一个夸张的收尾动作定格,然后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得意洋洋:“怎么样?哥们儿这水平,是不是也能出道了?专攻喜庆市场!”

“哗啦啦——” 掌声比刚才更热烈,夹杂着南风清脆的笑声和林夏低低的笑骂。文迪也鼓着掌,诚恳地说:“气氛调动满分,郭安。”

郭安心满意足地放下吉他,像是完成了今晚最重要的使命,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端起饮料豪饮一大口,然后看着林夏和南风,又看看窗外的明月,摇头晃脑,故作深沉地感叹:

“哎,你看今晚这月亮,多圆。再看咱们这儿,” 他手指划过围坐的四人,“人多齐。花好,月圆,人常在——齐活儿!这歌儿没白唱!”

月光静静地流泻进来,与屋内未熄的灯光温柔纠缠。火锅的余温袅袅,吉他靠在墙边,似乎还残留着音乐的振动。一首怀旧,一首欢庆,这个夜晚被音乐装点得层次丰富,情感饱满。而在郭安那看似没心没肺的“花好月圆”祝愿里,某种温暖而坚实的纽带,在四人之间悄然凝结,如同窗外那轮毫无阴翳的满月,清晰,明亮,圆满。

好的,我们继续这个被音乐串联的夜晚,迎来林夏的深情独奏:

“林夏,你不给嫂子来一首?” 郭安带着惯有的促狭笑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期待的涟漪。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夏身上。

林夏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郭安,而是先微微侧首,看向依偎在自己身侧的南风。暖黄灯光下,她的眼眸因之前的舞蹈、歌声和欢笑而格外明亮,此刻正含着浅浅的笑意和一丝好奇望着他。四目相对,无需言语,自有温情流淌。林夏的眼底掠过一抹深邃的柔情,他低下头,在南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无比珍重地印下一吻。这个吻无关情欲,更像是一个温柔的印章,一个无声的承诺。

然后,他抬起头,对郭安和文迪说道:“等一下。”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他松开环着南风的手,起身,迈着稳健的步伐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楼下三人安静等待着,只有窗外隐约的虫鸣。郭安挠了挠头,小声对文迪嘀咕:“嘿,还卖关子?不会是去拿什么求婚戒指吧?” 文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楼梯方向。南风的心跳,因那个额头吻和林夏此刻的神秘举动,悄悄漏跳了一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香云纱的裙摆。

没过多久,林夏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下楼时,手里并没有郭安猜测的戒指盒,而是握着一只小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口琴。那口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却被保养得极好,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

他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走到方才南风起舞那片月光与灯光交融的空地边缘,背靠着窗框。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入,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峭的侧影,灯光则柔和了他面部轮廓。他举起口琴,试了试音,简单的几个音符,清澈如泉,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悠远苍凉感。

然后,他闭上眼睛,仿佛隔绝了周遭一切,将全部心神都倾注于唇齿与那小小的簧片之间。

一曲《一眼万年》的旋律,便在这寂静的夜里,从他唇边流淌出来。

口琴的声音不像吉他那般丰富,也不如人声直白,但它独有的那种清亮中带着沙哑质感的音色,在此刻却拥有直击人心的力量。林夏的演奏技巧显然娴熟,气息控制得极好,每一个音符都饱满而富有感情。旋律悠扬婉转,深情款款,又带着一丝宿命般的缱绻与坚定。

他吹奏得很专注,眼帘微垂,月光在他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托着口琴,随着旋律的起伏,肩背的线条也微微起伏。那音乐仿佛不是从乐器中发出,而是从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经过岁月的沉淀与情感的发酵,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弥漫在整个空间。

南风愣住了。她认得这首曲子,更懂得这首曲子对他们的意义。那是某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刻骨铭心时刻的背景音。她看着月光下那个为她独自演奏的男人,看着他沉浸其中的神情,听着那每一个音符里饱含的、无需言说的深情,眼眶蓦地一热,视线瞬间模糊了。心脏被一种酸楚而又无比甜蜜的情绪涨满,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生怕泄露出一丝哽咽。

郭安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他或许不完全明白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但他听得出那音乐里的分量。他看着林夏在月光下如同剪影般的身影,又看了看旁边几乎要落泪的南风,忽然就觉得鼻子有点酸。他挠了挠头,难得安静地坐着,粗犷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被纯粹深情打动的动容。

文迪静静地听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合着那旋律的节拍。他的目光在林夏和南风之间缓缓移动。他看到了林夏全情投入的演奏,看到了南风无法抑制的感动,也看到了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牢不可破的情感纽带。

口琴声中的“一眼万年”,诉说的是一刹那的相遇如何定格成永恒的誓言。他心中最后那一点属于过往的、微澜般的遗憾,在这深情而宏大的音乐面前,仿佛也被涤荡、被抚平,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里。他端起茶杯,却发现茶已凉透,就像某些注定该留在过去的情绪。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颤动,缓缓消散,余韵却久久不散。林夏放下口琴,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穿越短短的距离,直直地落在南风含泪带笑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夜,里面翻涌着千言万语,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温柔的海。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口琴的金属表面反射着微光。火锅早已凉透,但空气中弥漫的情感却炙热如初。郭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最终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拍了拍手,掌声不响,却格外真诚。

文迪也轻轻鼓掌,对林夏点了点头,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深情与担当的认可。

南风终于放下捂着嘴的手,脸上泪痕未干,笑容却明媚如初升的朝阳。她站起身,没有扑过去,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窗边的林夏,每一步都像踏在彼此的心跳上。走到他面前,仰起脸,轻声说,声音带着一点点鼻音,却清晰无比:“……很好听。”

林夏伸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然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口琴冰凉的外壳贴在她的后背,而他怀抱的温暖,将她整个人牢牢包裹。

这个夜晚,以文迪怀旧的吉他弹唱开始,经过郭安欢快的祝福,最终在林夏这支深情如诉的口琴曲中,抵达了情感的最深处。音乐如同最好的语言,诉说了青春、祝福、以及那穿越人海、认定彼此便是一眼万年的笃定深情。窗外的月亮,似乎也更圆,更亮了。

看着林夏和南风在窗边月光下静静相拥,仿佛自成一个隔绝喧嚣的小世界,那画面美好得几乎像电影镜头,却也“腻歪”得让旁观者牙酸。郭安夸张地抖了抖肩膀,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大声“抱怨”道:

“得得得!够了啊二位!这波狗粮塞得我晚饭都要反刍了!” 他拍着桌子,脸上却带着笑,“明儿!就明儿!我也得正儿八经找个女人带在身边!省得天天看你们俩在这儿上演‘一眼万年’的戏码,闹心呢!”

这突如其来的“宣言”让文迪从方才口琴曲带来的沉静情绪中回过神来。他难得地顺着郭安的话头,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弧度,慢悠悠地打趣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寂寞了?”

郭安一屁股坐回椅子,抓起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摇头晃脑:“寂寞吧,倒也不至于。你郭哥我朋友遍天下,热闹从来不缺。” 他话锋一转,眼神瞟向终于被林夏牵着重新坐回来的南风,又看看林夏,语气半真半假,“羡慕倒是一大堆!主要是吧,像南风嫂子这样的姑娘,它不好找啊!”

他掰着手指数起来:“你看,能文——跳舞弹琴写日记;能武——敢踹偷拍狂的门;有颜值——这个不用我说了吧;有能力——脑子清楚做事有章法。啧,完美模板!” 他叹了口气,开始“痛陈革命家史”,“我之前的那些女朋友吧,怎么说呢……漂亮的、性感的、小鸟依人的,都有过。可处着处着就觉着没劲儿了。太粘人的,喘不过气;无理取闹的,心累;太过奔放招蜂引蝶的,又觉得hold不住,没安全感。开头都是蜜里调油,过一阵子就……唉,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林夏已经给南风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闻言,斜睨了郭安一眼,语气是熟悉的调侃:“听你这么一说,你小子感情史丰富的,够写一部《郭安情爱编年史》了,还是多卷本的。”

郭安把瓜子皮一吐,摆摆手,脸上少了几分玩笑,多了点难得的认真:“嗨,数量有啥用?那些姑娘其实都是好姑娘,只是……没找到对的路子,或者时间不对。” 他目光在林夏和南风之间转了转,又恢复了那副痞里痞气的腔调,意有所指地笑道,“这男女之间吧,身体共鸣容易,喝点小酒,看对眼了,氛围到了,啥都好说。可要说到 灵魂共鸣……那就难喽!得像你俩似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不用说话,就啥都明白。这才叫过日子,不然就是搭伙热闹。”

“身体共鸣”、“灵魂共鸣”从他嘴里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带着明显的暗示,让文迪都忍不住失笑,指着他摇头:“你小子……嘴里真是没个把门的。”

林夏反应更快,在郭安说完那句“身体共鸣”的时候,就已经迅速抬手,轻轻捂住了身边南风的耳朵,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他瞪了郭安一眼,语气带着警告,但眼底并无怒意:“说话注意点分寸,郭安。”

南风被捂住耳朵,只听到一点模糊的音节,看到林夏的表情和郭安挤眉弄眼的样子,大概猜到郭安又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脸颊微红,却乖巧地没有挣开林夏的手,只是抿嘴笑着,眼神清澈。

郭安对林夏的“警告”完全免疫,甚至冲着林夏挑了挑眉,眼神里闪烁着“你还说我?你自己心里门儿清”的调侃光芒,拉长了调子:“得——得得——我还用注意?某些人那眼神,那动作,恨不得把‘灵魂共鸣’刻脑门儿上给大家看了,还嫌我说话直白?” 他这话,又把调侃的矛头抛回给了林夏。

文迪看着郭安和林夏之间这熟稔无比的斗嘴,再看看被林夏护着、笑容恬静的南风,忽然觉得,这样喧闹又真实的夜晚,或许就是生活最好的馈赠。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有着不同的经历和感悟,却能在此刻围坐一起,分享月光、音乐、火锅,以及这些坦率或含蓄的心事。

夜更深了,月亮升得更高。民宿大厅里的灯光显得愈发温暖。郭安的“征婚宣言”和“灵魂共鸣论”成了今晚最后一段令人捧腹又引人深思的插曲。明天,还有新的山路,新的风景,但今夜这番关于爱情、关于契合、关于陪伴的闲聊,将会和那支口琴曲、那支舞蹈、那些歌声一起,留在每个人的记忆里,带着烟火气,也带着月光般的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