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姜北(2/2)
姜北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叶,笑着瞥了林夏一眼:“项目当然是真的。不过,‘考察’一下我们林大才子万年不变的单身记录是如何被终结的,也算重要议程之一。” 他说话时目光带着调侃,但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兄弟间的打趣和关心。
林夏握着南风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划了划,面对好友的调侃,他显得很坦然,甚至有点甘之如饴的意味。“记录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说完,侧头看向南风,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南风感受到他的目光,唇角微弯,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姿态优雅。
菜品陆续上桌。景颇鬼鸡率先送来,鸡肉撕成细丝,拌以丰富的香柳、缅芫荽、小米辣和新鲜柠檬汁,盛在碧绿的芭蕉叶上,色彩对比强烈,酸辣香气扑鼻。
姜北做了个“请”的手势:“尝尝看,这家鬼鸡的酸辣层次做得不错。”
南风拿起公筷,为自己和林夏各夹了一些。她品尝时细嚼慢咽,然后放下筷子,用餐巾轻拭嘴角,才开口道:“柠檬的酸很鲜活,带着果皮的清香,不是单纯的醋味。香柳和芫荽的比例也恰到好处,既提味,又不会掩盖鸡肉本身的鲜甜。辣度对于一般人可能稍显刺激,但正是这份刺激,才把景颇菜的热情完全释放出来了。” 她的评价从调料搭配到风味层次,清晰具体,显然不是泛泛而谈,而是真正懂得欣赏食物本身的特质。
姜北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和赞赏。他原以为南风或许是那种需要小心呵护的娇花,或是才华横溢却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女性,没想到她对食物也有如此细致精准的品鉴力。这让他对林夏的这位“意外”,评价又高了一层。
“行家啊,” 姜北笑道,语气多了几分真诚的亲近,“很多外地朋友吃这道菜,只觉得酸辣刺激,能像你这样吃出层次和讲究的不多。”
林夏与有荣焉,又给南风夹了一筷子:“她很敏锐,对美的东西,无论是食物、建筑,还是文字,都有种天生的感知力。”
接着是腾冲大救驾,炒得油润喷香的饵块,搭配鸡蛋、番茄、白菜和肉末,热气腾腾。
南风尝过后,轻声点评:“饵片切得匀薄,边缘微焦,中心软糯,火候掌握得很好。这道菜胜在镬气和家常味的融合,油用得足却不腻,番茄的微酸很提神,是道让人想起‘家’的菜。” 她说话不疾不徐,声音清润,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悦耳。
姜北点头,看向林夏:“你这真是捡到宝了。不仅看着赏心悦目,聊起来也有意思。” 这话已是极高的认可。
林夏只是笑,握着南风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指腹摩挲着她的虎口,是一种无声的亲昵与宣告。
郭安则更关注吃,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啧啧称奇:“南风姐,你这也太会说了。我吃就觉得好吃,让你一说,感觉这盘菜都跟着贵了三分。”
席间气氛融洽。姜北主导着话题,偶尔聊聊近况、行业动态,也会巧妙地引向南风,问她一些关于工作、兴趣的问题,分寸把握得极好,既表达了关心,又不至于探人隐私。南风回答时,态度始终从容,言简意赅却言之有物,展现出的见识和谈吐,让姜北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来越浓。他甚至和林夏交换了几个眼神,那意思很明显:兄弟,我懂了,这姑娘确实不一般。
林夏话不多,但每次开口,要么是体贴地为南风布菜、添茶,要么是在南风说话时,用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她,偶尔补充一两句,默契十足。他的沉稳内敛与对南风无微不至的照顾,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让姜北和郭安更加确信,这位兄弟是彻底“栽了”,且栽得心甘情愿、心满意足。
郭安则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活跃气氛的角色,插科打诨,妙语连珠,偶尔调侃林夏两句,也会把话题引到轻松的方向,防止聊天过于正式或陷入某些敏感区域。他的痞气下,是敏锐的观察力和体贴的社交智慧。
南风始终是席间最宁静的那抹月色。她不多话,但每次开口都令人印象深刻;她接受照顾,也自然地为林夏添汤;她聆听时眼神专注,微笑时含蓄得体。她无需刻意表现什么,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教养、聪慧、沉静以及与林夏之间流动的、不容忽视的深情与默契,已足够说明一切。
姜北最后举杯,以茶代酒,目光扫过林夏和南风,真诚地说:“林夏,南风,今天很高兴。祝你们。” 他没有说太多华丽的词藻,但这简单的祝福,胜过千言万语。
郭安也笑嘻嘻地举杯:“跟着沾光,跟着沾光!祝我们林夏哥哥终于有人管了,祝南风……嗯,青春永驻,永远这么美,顺便‘管’好他!”
南风端起茶杯,与林夏相视一笑,然后向姜北和郭安微微颔首致意。杯中清茶映着灯光,也映着四人各具特色、却又在此刻和谐交融的面容。窗外,溪水潺潺,夜色温柔。这顿便饭,宾主尽欢。
送走姜北,夜色已深。古镇的灯火阑珊处,只余下林夏、南风和郭安三人沿着湿润的青石板路,慢慢往回走。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弄里回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夜晚的静谧。空气里还残留着晚餐的烟火气,以及溪边特有的、带着水腥气的清凉。
林夏走着,很自然地又将南风的手握回掌心,指尖传来她肌肤微凉的触感。他侧过头,看向一旁双手插兜、步伐比来时略显沉滞的郭安,想起席间一直未出现的身影,随口问道:“郭宁呢?你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民宿了?” 语气里带着熟稔的关切,也有一丝兄长式的责备。他了解郭宁那丫头的性子,也清楚郭安这个哥哥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对妹妹看顾得紧。
郭安闻言,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步调。他仰头吐出一口气,在微凉的夜空中化作一团迅速消散的白雾,声音里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一丝无可奈何。
“别提了,”他摆摆手,语气有些悻悻,“昨天跟我拌了几句嘴,大小姐脾气上来,自己赌气回大理去了。车都没让我送,直接叫了辆快车跑的。” 他踢了踢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滚进路边的排水沟,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本来也该跟着滚蛋的,这不……” 他斜睨了林夏一眼,嘴角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接到姜北那家伙‘死命令’,非得让我留下来组这个局,完成‘考察’任务。只好多留一天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松懈:“明天睡醒,收拾收拾,我也就开车滚回去了。回去还得接着哄那位小祖宗。”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恼火,更多的是对妹妹任性行为的习惯性头疼,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妹妹独自离开而未能尽责的不安。
林夏听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郭安的肩膀。男人之间的安慰,有时无需多言。他知道郭安对郭宁的感情,也明白那丫头闹起脾气来确实让人招架不住。姜北特意要求郭安留下,恐怕也是存了让这对兄妹暂时分开冷静一下的心思。
南风安静地走在林夏身侧,听着兄弟俩的对话。她没有插言,只是握着林夏的手稍稍紧了紧,传递着一份无声的理解。月光和路灯光交错,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能感觉到郭安语气里那层疲惫下的牵挂,也能感受到林夏那份对朋友的关心。夜风吹过,带着凉意,她微微向林夏身侧靠了靠。
三人不再说话,继续沿着被灯笼晕染成暖黄色的巷子前行。影子在身后拉长、交错。古镇的夜,包容着所有的相聚与别离,也包容着这淡淡的、属于生活的、真实而复杂的滋味。
陪着郭安走到他暂住的民宿门口,三人简单道别。郭安挥挥手,身影很快没入门后橘黄色的灯光里,巷子重新归于宁静,只余下林夏与南风并肩而立。夜风似乎比刚才更凉了些,带着露水的湿气。
林夏很自然地重新牵起南风的手,这一次,握得更紧了些,像是要将自己掌心的温度完全传递过去。“走吧,我们也回去。”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巷中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回到他们自己的民宿,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暖意与独属于两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外界的凉意与喧嚣隔绝。南风轻轻舒了口气,一直挺直的肩背似乎微不可察地松懈下来。她走到床边,几乎是有些脱力地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后仰,手肘撑在身后。一天的奔波,傍晚的正式会面,尽管她始终表现得从容得体,但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消耗还是悄然浮现。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捏了捏穿着高跟鞋站了许久、有些酸胀的小腿肚,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夏将两人的外套仔细挂好,转过身,正好看见她这个细微的动作。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蹲下身。他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一种安稳的压迫感,却又因蹲下的姿态而显得无比驯顺。
他先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南风将脚抬起。南风微微一愣,随即顺从地抬起一只脚。林夏的手指温热而干燥,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则灵巧地解开了高跟鞋侧面的细带。他的动作很轻,很稳,仿佛手中是易碎的珍宝。脱下鞋子后,他没有立刻放下,而是用指腹在她微微泛红、被鞋带勒出浅痕的脚背上极轻地揉了揉,然后才将那只脚轻轻放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垫着。接着是另一只脚。
做完这些,他并未起身,而是就着蹲姿,双手移到了她的小腿上。他的手掌宽大,带着令人熨帖的温度和恰到好处的力道,开始为她揉捏紧绷的肌肉。从脚踝上方,到小腿肚,手法不算特别专业,却极其认真、专注。他能感觉到她小腿肌肉最初的僵硬,随着他耐心的揉按,那紧绷感一点点化开,变得柔软。
房间很安静,只有他手掌与肌肤摩挲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轻缓的呼吸声。暖黄的床头灯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地笼罩着他们,将林夏低头专注的侧影和南风微垂的面容勾勒得异常温柔。
南风任由他动作,身体的疲惫在他的抚触下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深处泛起的、酥麻的暖意。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神情是那样全神贯注,仿佛此刻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缓解她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不适。
心头一软,某种混合着感慨、甜蜜和一点点撒娇的情绪涌了上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柔软的倦意和一丝调侃:
“林夏,”她叫他的名字,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自己旗袍的下摆,“为了你这棵‘铁树’,我今晚也算是……努力营业了。” 她用了郭安调侃时的词,语气却全然不同,是卸下所有外在表现后,只对他流露的、带着依赖的真实。
林夏揉捏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
目光撞进她低垂的眼眸里。卸去了面对外人时的得体微笑,此刻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映着床头灯一点暖光,微微漾着水色,有些疲惫,有些放松,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只为他展现的柔软。那句“努力营业”轻飘飘的,落在他心上却重逾千斤。他知道她素来喜静,不热衷应酬,今晚的打扮、谈吐、乃至每一分恰到好处的应对,固然是她自身修养的体现,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在乎的朋友,所以她也在乎。
一股强烈到近乎酸楚的暖流,夹杂着翻涌的心疼与爱意,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
他没有回答,甚至来不及思考任何话语。
几乎是本能地,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身体却向前倾去,一只手仍扶着她的腿,另一只手已迅速而轻柔地托住了她的后颈。他的目光锁住她微启的唇,然后,毫不犹豫地、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它来得突然,却并不粗暴,反而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汹涌的柔情。他的唇有些烫,急切地探寻着她的,带着尚未平息的悸动,和一丝丝咸涩——那是心疼的味道。他吻得很深,很用力,仿佛想通过这个吻,将方才未能说出口的万千情绪——感激、骄傲、心疼、还有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全都渡给她,烙印进她的灵魂里。
南风起初因这突如其来的吻而微微睁大了眼,但很快,便在他不容置疑却又极致缠绵的攻势中闭上了眼睛。她抬起原本捏着裙摆的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指尖陷入他后脑微硬的发茬。她生涩却努力地回应着,感受着他唇舌间传递的所有未言明的深情。
床头灯的光晕将他们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放大,交融,随着亲吻的深入而轻轻晃动。窗外的古镇彻底沉入梦乡,万籁俱寂,唯有这一方小天地里,唇齿相依的细微水声与彼此逐渐同调的、急促起来的心跳,奏响着今夜最深情的乐章。他依旧半跪在她面前,以一个近乎臣服的姿态,却用这个吻,诉说着最虔诚的拥有与最炙热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