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焦土新芽 众志绘墨筑文心(2/2)
柳清漪沉默片刻:“孙符医精于医道,让他再为老先生诊治一番吧。”
孙符医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人,他仔细检查了周老先生的状况,又搭脉探查良久,眉头紧锁:“周老先生文胆裂痕遍布,邪气虽被压制,但本源生机流失严重…寻常丹药,恐难奏效。”他取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温润紫气的丹药,“此乃‘紫蕴丹’,以紫玉芝为主药炼制,最擅滋养本源,固本培元。虽不能根治,但或可延缓生机流失,为老先生争取时间。”
他将丹药交给李昭然:“每日以晨露化开,喂服三分之一。切记,不可贪多。”
“多谢孙医师!”李昭然郑重接过丹药,心中感激。天师府此举,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谊,都无疑是雪中送炭。
柳清漪又对赵天龙和陈淮安道:“宁执事有令,天师府将派遣两名符师,协助郑员外完善学堂的防护符文体系,确保重建后的学堂安全无虞。所需材料,由天师府承担。”
郑大富一听,眼睛都亮了:“哎呀!太好了!多谢宁执事!多谢柳姑娘!这下可省了一大笔开销!”他立刻拉着孙符医和柳清漪去看他设计的“预警符文”和“机关暗锁”方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夕阳西下,将重建工地的剪影拉得长长的。府尹的仪仗已经离去,天师府的人也返回复命。但工地上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赵天龙指挥着漕帮汉子们,用“起重犀牛”将一根巨大的主梁稳稳吊起,安装到位。郑大富拿着账本和图纸,一边和工匠头领核对材料清单,一边心疼地嘀咕着预算,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干劲。陈淮安则带着一群学子,在刚平整好的“北辰广场”上,用石灰粉勾勒着“正气长存”碑的基座位置,学子们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芒。
李昭然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幅热火朝天、充满生机的景象。府尹的关切、天师府的援手、漕帮的倾力、郑大富的精明、陈淮安的才思、学子们的热情…所有人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冲刷着昨日的阴霾,浇灌着新生的希望。
他手中握着那枚温润的“紫蕴丹”,望向医棚方向。先生,您看到了吗?学堂正在重生,比以往更加坚固,更加充满希望。北辰广场上,将立起“正气长存”之碑,那是我们共同的信念!您一定要好起来,亲眼看看这新的明德学堂!
重建工地的喧嚣之外,学堂的学术气息并未因暂时的困境而消散。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书斋里,陈淮安正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学子围坐一圈,讨论得面红耳赤。案上摊开的是《孟子·告子上》的篇章,焦点正是那句“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见孺子入井而生不忍,此乃天性!故仁为本源!”一位圆脸学子激动地拍着桌子。
“非也!”另一位瘦高学子反驳,“若无后天的教化与约束,恻隐之心或流于妇人之仁,或限于亲疏之别!义、礼、智,皆是后天修养之功,岂能仅言仁为端?”
“辞让之心,若无是非之心为基,岂非成了无原则的退让?”又一位学子加入论战。
“羞恶之心,若无恻隐之心为底,恐沦为刻薄寡恩!”圆脸学子不甘示弱。
众人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陈淮安眉头紧锁,他虽有自己的见解,但总觉得难以将四端完美地融会贯通。
“不如…去请教昭然兄?”一位学子提议道。众人眼睛一亮!李昭然虽年轻,但其文宫重塑、圣前童生的经历,以及对李白诗篇的独特感悟,早已在学子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们找到正在“北辰广场”基址旁,与工匠一起测量石碑尺寸的李昭然。
“昭然兄,打扰了!我等对孟子‘四端说’争执不下,想听听你的高见。”陈淮安拱手道。
李昭然放下工具,擦擦手,微笑道:“高见不敢当,互相切磋而已。诸位所争何事?”
学子们七嘴八舌地将各自的论点复述了一遍。李昭然静静听着,目光沉静。
待众人说完,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诸位所言,皆有道理。然,孟子所言‘端’,非起点之先后,亦非分量之轻重,而是如同种子之萌芽,缺一不可。”
他走到一旁,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将其分为四份:“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如同这圆之四维,共同构成‘仁心’之整体。恻隐是仁之温润,见其不忍;羞恶是仁之锋芒,明其界限;辞让是仁之谦和,显其礼度;是非是仁之明辨,定其准则。四者相生相成,如同四季轮转,缺一则不成其年。”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譬如,见孺子入井而生恻隐,是仁之发端;然若无羞恶之心,或可袖手旁观;若无辞让之心,或会争抢施救反生混乱;若无是非之心,或会因亲疏而区别对待。唯有四心齐备,方能生发那毫不犹豫、恰如其分的援手之举,此乃真仁。”
他又指向地上的圆:“此四端,非割裂独存,而是交织于心。恻隐之中自有是非(知孺子无辜当救),羞恶之中亦有恻隐(不忍见其死),辞让之中蕴含羞恶(知争先为耻),是非之中亦需辞让(明理而不争)。它们如同文宫壁垒,共同支撑起‘仁’的穹顶。强行分其高下,或偏执一端,如同拆毁穹顶一角,仁心便不圆满。”
李昭然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如同清泉流淌,涤荡了争论的迷雾。他结合自身文宫重塑的经历,将抽象的“四端”比喻为支撑文宫的壁垒,形象而深刻!
草棚内外,不知不觉已围拢了更多学子。他们屏息凝神,听着李昭然的讲述。尤其是那些尚未开辟文宫、或文宫初成的学子,只觉得李昭然的话语如同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直透心扉!他们仿佛看到自己那朦胧的、尚未成型的才气,在李昭然的比喻下,隐隐有了凝聚的方向!一种对“仁”的完整理解,对才气根基的构建,似乎有了更清晰的轮廓!不少学子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感觉体内沉寂的才气种子,竟有了一丝微弱的悸动!
“原来如此!四端一体,相辅相成!是我等钻了牛角尖!”圆脸学子恍然大悟。
“昭然兄以文宫喻仁心,实在精妙!令我等茅塞顿开!”瘦高学子由衷赞叹。
“多谢李师兄指点!”众学子纷纷躬身致谢,脸上洋溢着豁然开朗的喜悦。
看着眼前这些因明悟而神采奕奕的同窗,感受着他们体内那因共鸣而微微活跃的才气种子,李昭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豪情。他想起周老先生在病榻上依旧心系学堂,想起众人为重建付出的心血,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感悟…胸中激荡,文宫深处那朵青莲微微摇曳,一股沛然的才气与诗情喷薄欲出!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吟诵,声音清越,回荡在重建的工地之上:
“青衿何惧寒窗苦?墨海书山志未疏!”
“四端铸就仁心骨,万卷雕成锦绣图!”
“北辰不移守中正,剑气长存破迷途!”
“莫道前路无知己,浩然正气满江湖!”
此诗一出,异象陡生!
李昭然身周,无形的才气剧烈涌动!以他为中心,一股精纯、磅礴、带着劝勉与激励之意的浩然正气轰然爆发!地面上,他方才画下的那个象征“四端一体”的圆圈,竟隐隐泛起淡金色的光芒!周围的学子们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文宫或才气种子仿佛被洗涤、被滋养,变得更加活跃、凝实!
“诗成…异象?!”陈淮安失声惊呼!
两位在远处监督工地的张教习和李教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才气波动惊动,快步赶来!他们一眼就看到李昭然身前虚空,那尚未散去的、由才气凝聚而成的诗句虚影!每一个字都仿佛由淡金色的光芒构成,熠熠生辉,散发着令人心潮澎湃的意境!
“快!取纸笔来!”张教习激动得声音发颤!
陈淮安连忙从书袋中取出上好的宣纸和笔墨。李昭然平复心绪,提笔蘸墨,将方才所吟之诗,工工整整地誊写在纸上。笔锋落下,墨迹未干,那纸面之上,竟陡然升腾起一道尺许高的、凝练无比的橙色光柱!光柱之中,诗句流转,浩然之气弥漫!
“诗成达府!这是诗成达府之象!”李教习激动得老泪纵横,“此诗蕴含劝学之志、浩然正气,意境高远,朗朗上口!必将在嘉兴府乃至江南学子间广为传颂!假以时日,传唱更广,或可…或可晋升鸣州诗篇!”
所有学子都惊呆了!他们亲眼见证了诗成异象的诞生!这比任何说教都更有力量!那诗句中蕴含的勉励与期望,那浩然正气带来的震撼,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
张教习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散发着翠绿光晕的诗稿,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他看向李昭然,眼中充满了恳求:“李公子!此诗…此诗乃我明德学堂重建之魂!恳请公子将此诗稿暂留学堂!待新学堂落成,我等必将此诗拓刻于‘正气长存’碑旁,或立于北辰广场最显眼处!让后世学子,日日诵读,感受浩然正气,不忘求学初心!”
李昭然看着眼前激动的教习,看着周围眼神炽热的学子们,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郑重地点点头:“此诗能得诸位师长与同窗厚爱,是它的荣幸。便依教习所言,留于学堂,以勉励后来者!”
“多谢公子!”两位教习激动地躬身行礼。
学子们更是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他们知道,这幅承载着诗成达府异象的诗稿,必将成为新明德学堂最珍贵的瑰宝,成为指引他们前行的精神灯塔!重建的学堂,不仅有了崭新的屋舍,更有了足以流传后世的文脉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