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双医临门 暗流涌动笑藏锋(2/2)

素心真人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露出那双空洞、灰白的眼窝。她似乎极其费力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最终“落”在李昭然的方向。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水…”

“水!快拿水来!”郑大富连忙招呼张伯。

张伯端来温水,陈淮安用干净的布巾蘸湿,小心翼翼地润湿素心真人干裂的嘴唇。几滴温水滑入喉咙,素心真人的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前辈…”李昭然俯下身,声音尽量放得低沉温和,“您安全了。这里…是永兴坊李宅。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素心真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窝中,再次涌出浑浊的血泪。她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回忆之中,喉咙里的喘息声变得急促而破碎。

“玄…玄真…”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玄真子?”李昭然心中一凛,“是他…将您囚禁在‘幽涧’秘窟?”

素心真人艰难地点了点头,血泪流淌得更急。“…师…兄…”她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入…魔…了…”

“师兄?”陈淮安失声低呼,“您…您是玄真子的师妹?!”

素心真人再次点头,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红…丸…”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不…是…丹…是…魔…种…”

“魔种?!”李昭然三人心中剧震!这与他们之前的猜测吻合!

“…他…用…活人…精魄…怨魂…为…薪…”素心真人断断续续,声音充满了恐惧与憎恨,“…炼…邪…火…铸…魔…胎…”

“血…衣…侯…”她提到这个名字时,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巨大的痛苦攫住,“…阿…萝…炉…眼…祭…品…”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残酷的真相,李昭然三人还是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头顶!血衣侯灭门,果然是为了夺取拥有“炉鼎之体”的阿萝!她被活生生炼化,成了“红丸魔种”的核心祭品!

“…他…成…了…魔…种…”素心真人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丹…炉…里…的…是…失…败…品…他…早…已…遁…走…”

“遁走了?!”陈淮安惊呼,“玄真子…已经逃了?那丹炉里的怪物…只是失败的魔种?”

素心真人艰难地点头:“…他…需…要…更…多…的…‘钥匙’…”

“钥匙?”李昭然眉头紧锁,“什么钥匙?红丸…就是钥匙?”

素心真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猛地抬起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李昭然的衣袖,力量大得惊人!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如同诅咒般低吼:

“三…十…三…”

“…紫…微…之…秘…”

“…他…在…找…它…”

话音刚落,她抓住李昭然衣袖的手猛地一松,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前辈!前辈!”陈淮安急声呼唤,连忙探查她的脉搏和气息,脸色凝重,“气息太弱了!邪气又在反扑!必须立刻施救!”

李昭然却僵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素心真人最后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三十三”?一个数字?代表什么?地点?人数?时间?还是某种代号?

“紫微之秘”?紫微…那是帝星!皇宫!难道是指皇宫深处的秘密?

“他在找它”?玄真子在寻找“它”?“它”是什么?是“三十三”?还是“紫微之秘”?

“钥匙”…“红丸”是钥匙?玄真子需要更多的“钥匙”?去开启“三十三”或者“紫微之秘”?

红丸案…竟然只是一个开始?!玄真子炼制“红丸魔种”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或开启某个更深层、更恐怖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竟然与象征皇权的“紫微”有关?!

“昭然兄!”陈淮安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李昭然的思绪,“前辈情况危急!必须立刻施救!否则…”

李昭然猛地回过神,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素心真人,又看看手中那两瓶来历不凡的灵药。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用!立刻用!”李昭然沉声道,“淮安兄,你精通药理,你来判断如何用药!务必保住前辈性命!她…是揭开一切的关键!”

陈淮安重重点头,立刻开始忙碌起来。他仔细辨别丹药和药膏的气息、质地,小心地给素心真人喂服丹药,又用温水化开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李昭然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如渊。素心真人最后留下的谜团——“三十三”、“紫微之秘”、“钥匙”…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玄真子这条毒蛇,不仅没有死,反而带着更深的阴谋,潜入了更黑暗的角落!

永兴坊李宅后院厢房内,陈淮安正全神贯注地救治素心真人。胡郎中的“九转还元丹”和孙郎中的“黑玉断续膏”果然非同凡响。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暖流,护住心脉,滋养枯竭的元气;药膏敷上伤口,清凉舒适,暗紫色的腐肉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生机,腥腐之气也淡了许多。素心真人的气息虽仍微弱,但总算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与此同时,那两位“云游郎中”早已各自溜出李宅,消失在神都的夜色中。

胡一帖恭敬地垂手而立,向鸾台侍郎苏氏低声禀报:

“大人,属下已为那女子稳住伤势,邪气暂时压制。所用之药,皆为寻常不易追查的‘九转还元丹’,未露痕迹。那女子身份…似是前朝与玄真子有关之人,伤势极重,邪气诡异,应是‘幽涧’秘窟所留。李昭然等人…似已猜到我等身份,但未点破。另…”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天师府那边…也派了人!是‘回春堂’的孙一手!扮作北地游医,与我几乎同时抵达!那厮…甚是碍事!差点坏了属下施针!”

苏氏眉头微挑:“哦?天师府也派人去了?袁天罡那老狐狸…动作倒快!”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无妨。只要没暴露身份,没让天师府抓到把柄即可。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继续留意李宅动静,尤其那女子醒来后…说了什么!”

“是!”胡一帖躬身退下。

钦天监·观星台密室

孙一手同样恭敬地向一名身着星纹袍的钦天监司使汇报:

“司使大人,属下已按监正吩咐,救治了那女子。外伤已处理,邪气暂时压制。所用‘黑玉断续膏’,绝无破绽。那女子…气息奄奄,似与玄真子渊源极深。李昭然等人…似乎心中有数。不过…”他挠了挠头,有些懊恼,“鸾台那边也派了人!是‘杏林苑’的胡一帖!那老家伙…装模作样,针法花哨,差点用银针戳破我的符!”

司使面无表情:“鸾台果然也插手了。女帝陛下…倒是不落人后。无碍,只要没暴露,没让鸾台察觉我等意图即可。你辛苦了,下去休息。严密监控李宅,尤其关注那女子苏醒后的动向!”

“遵命!”孙一手领命退下。

消息很快分别传到了女帝和袁天罡耳中。

紫微宫深处女帝听完苏氏转述,凤眸微眯,指尖轻轻敲击着玉如意:“哼,袁天罡这老狐狸…鼻子倒是灵。看来,他也盯上了那女子…和‘红丸案’背后的东西。”她沉吟片刻,“也罢。既然双方都已出手,又都心照不宣…那就继续‘静观其变’。李昭然…是个聪明人。他得了我们的‘药’,也该…有所回报了。传令下去,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亦或是监控李宅。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钦天监观星台袁天罡听完司使禀报,望着星盘中那颗代表李宅的星辰周围依旧缭绕的灰色光晕,以及隐隐透出的一丝微弱生机,嘴角泛起一丝莫测高深的弧度:“女帝…果然也坐不住了。双医临门…呵呵,有趣。”他指尖划过星轨,“李昭然…既承了我天师府的情,想必…也该懂得投桃报李。传令,增派‘星卫’,密切留意李宅。尤其…等那女子醒来。”

双方高层,在互不知晓对方具体指令的情况下,却做出了几乎相同的决策,继续暗中监控,静待素心真人苏醒,并期待李昭然的“回报”。

李宅后院,经过一夜的紧张救治,在顶级灵药的效力下,素心真人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了许多,邪气也被牢牢压制住。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三人也稍稍松了口气。

书房内,烛火摇曳。李昭然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

“昭然兄,你这是…”陈淮安看着李昭然的动作,有些不解。

李昭然目光沉静:“朝廷和天师府…都派了‘高人’相助,虽各有心思,但终究是雪中送炭。我们…不能没有表示。”

“表示?给他们送银子?还是…道谢?”郑大富摸着脸上的疤,那药膏效果不错,疼痛减轻了不少。

“不。”李昭然摇头,“他们想要的…是线索。是素心前辈口中关于‘红丸案’、关于玄真子的秘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他们都想要…那就…都给他们一份。”

“都给?”陈淮安一愣,“那岂不是…”

“但…不能一模一样。”李昭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而且…要让他们知道,对方…也拿到了。”

他提笔,在纸上飞快书写。他并未将素心真人透露的所有信息全盘托出,而是精心筛选、部分改写、并加入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推测。

核心内容:

揭露玄真子并确认为红丸案元凶,已成魔种,早已遁走。

红丸本质非丹药,乃以活人精魄怨魂炼制的“魔种”。

血衣侯案动机为夺取拥有“炉鼎之体”的阿萝作为核心祭品。

丹炉怪物仅为失败的魔种残骸。

半真半假的关键线索,玄真子遁走前,曾提及需要寻找“钥匙”,并多次念叨一个模糊的词语——“锁龙”。

李昭然将“三十三”隐去,杜撰了“锁龙”一词,暗示可能与龙脉、禁地有关,制造悬念。

写完后,李昭然将内容誊抄了一份,两份内容几乎一致,只在个别措辞上略有差异。

“淮安兄,”李昭然将两份秘卷分别装入两个一模一样的普通信封,“劳烦你,明日一早,将这两份东西,分别送到…城西‘听风茶馆’天字三号包厢,和城东‘百草堂’后院石磨下。记住,要‘不经意’地让两边的人…都看到对方也收到了东西。”

陈淮安瞬间明白了李昭然的用意,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妙啊!昭然兄!这是…驱虎吞狼?还是…火上浇油?”

李昭然微微一笑:“是…投石问路。让他们…自己争去吧。我们…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