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匹夫怒吟塞下绝曲 红颜殒命府城疾驰(1/2)

日头高悬,春末的阳光已带了几分燥意,懒洋洋地洒在通往嘉兴府的官道上。道旁田野青翠,远处山峦含黛,本是一派宜人景象。然而,一辆过于豪奢、与这乡野风光格格不入的马车,却慢吞吞地行驶着,破坏了这份宁静和谐。

车速如此之慢,倒不是骡马不力,纯粹是车内某位“祥瑞”更偏爱这慢悠悠调调,而另一位土豪则忙着展示他的新玩具。

车辕上,除了老仆,还坐着两人。左侧是一位身着白袍、领子上绣着杏花、面色沉静的女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指尖偶尔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绿色辉光,是一名医家七品医师。右侧则是一位身着劲装、腰佩制式横刀、坐姿如松的年轻女子、眼神锐利、不断扫视着道路两旁、周身有一股隐隐的煞气环绕、竟是兵家六品都尉。两人着装风格和流露出的气场虽不相同,但细看之下会发现,二人竟生的一般模样。

“妙啊!妙啊!昭然兄,淮安兄,你们快看!”郑大富兴奋得胖脸泛光,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糅合了青铜、檀木和细小齿轮的圆球状物事,“此乃‘百巧如意球’,据说是墨家与杂家合流的奇珍!你们看,这里轻轻一按……”

他手指一戳,那圆球“咔哒”几声脆响,弹出几个小钩子;“唰”地又展开三片薄如蝉翼的铜叶,开始无风自动,慢悠悠地旋转,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呃…大富兄,此物…有何用处?”陈淮安凑近了看,一脸学问式的探究,试图从这堆复杂机关里找出圣贤微言大义。

“用处?”郑大富理直气壮,“你看它多精巧!多复杂!这转动,这声音!一听就知非是凡品!摆在家里,那就是格调!”

李昭然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色,嘴角微抽,实在没忍住吐槽:“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结构特别复杂的…风扇?还是噪音很大的那种。”那“嗡嗡”声确实有点恼人。

郑大富像是被踩了尾巴:“风扇?!昭然兄!此乃艺术!是机械之美!你听这轴承转动之声,清脆中带着一丝绵韧,显然用的是上好的南海沉铁木,润滑用的是三年以上的雪蛤油!这哪里是噪音,这分明是…”他努力搜刮着形容词,“…是金钱…啊不,是智慧的声音!”

陈淮安试图打圆场:“大富兄此言…呃,也别有一番道理。闻其声而知其材,观其构而明其理,倒也与格物致知有几分暗合…只是这声音,似乎引来了些飞虫?”几只小蠓虫果然被旋转的铜叶和声音吸引,绕着那球飞。

一直闭目养神、仿佛与车内蠢闹氛围隔绝开的苏侍郎,骤然睁开双眼。她的目光没有看向那吵闹的“百巧如意球”,而是猛地射向车窗外某个方向,黛眉微蹙。

她猛地抬手,示意驾车的老仆:“停车!”

马车缓缓停住。郑大富还在摆弄他的球:“诶?怎么了?苏大人也想看看我这宝贝?”

苏侍郎没理他,指尖不知何时夹住了一枚突然微微震颤、散发着淡紫色流光的玉符。她凝神感知片刻,面色瞬间变得冰冷凝重,豁然起身。

“有紧急事务,我必须立刻离开处理。”她语速极快,不容置疑,目光锐利地扫过车内三人,“你们原地等待,绝对不要离开马车,更不要招惹是非。”她的视线尤其在郑大富和他那个还在嗡嗡作响的球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明显的警告。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医师和都尉两名侍卫,对两名护卫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护他们周全!”。二人面色凝重,抱拳称是。

“苏大人放心!”郑大富拍着胸脯,机关球被他拍得一阵乱响,“有我这…呃…”他本想炫耀一下机关球或许能御敌,但看着苏侍郎那冷冽的眼神,话到嘴边变成了,“…有我等在此,必安然无恙!”

陈淮安也连忙拱手:“苏大人且去,我等绝不乱走。”

苏侍郎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李昭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已如一道青烟般掠出马车,眨眼间便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之中,速度快得惊人。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郑大富那“百巧如意球”坚持不懈的“嗡嗡”声。

“呼…苏大人这气场,真是…”郑大富夸张地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刚想继续吹嘘他的宝贝,却被李昭然打断了。

“闭嘴,大富!”李昭然低喝道,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侧耳倾听,文宫内李白的警示越来越清晰。

“啊?”郑大富一愣。

陈淮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昭然兄,怎么了?可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此时,窗外原本明亮的阳光仿佛被什么东西悄然吞噬,投下一片迅速移动、不祥的阴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锈和腐烂气息的腥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吹得马车帘幕疯狂摆动!

那“百巧如意球”的嗡嗡声在这死寂般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吱嘎——”

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怪异声响从马车四周传来。

郑大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一抖,那昂贵的“百巧如意球”哐当一声掉在车厢地板上,精巧的铜叶摔得变了形,终于停止了转动。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也彻底冷了下去。

李昭然缓缓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他能感觉到,几道充满贪婪、暴虐和饥饿的目光,已经死死锁定了这辆马车。

兵家护卫猛地按住刀柄,豁然起身:“有妖气!好浓的血腥味!”

医家护卫也瞬间指尖绿芒大盛,急促道:“在快速接近!准备迎敌!”

几乎同时,李昭然文宫内,李白慵懒而警惕的声音响起:“嗯?有股子腥臊味儿…小子,警醒点。”

车内的轻松气氛瞬间冻结。

“保护车厢!”兵家护卫厉喝一声,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马车,“锵啷”一声横刀出鞘,一股沙场血气透体而出,试图威慑来敌。

然而,来袭者的速度远超她的反应!

只见三道血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道旁林中扑出,直取马车!竟是三名七品妖兵,而那名为首的六品血妖妖将,则带着残忍的笑意,如同陨石般砸向挡在前方的兵家护卫!

“找死!”兵家护卫虽惊不乱,怒喝一声,横刀上撩,刀身泛起军中杀伐血气,一式简洁狠辣的“破阵斩”直劈妖将面门!这是沙场百炼的技艺,毫无花哨,只为杀敌。

铛——!!!

金铁交鸣的爆响震耳欲聋!

然而,品级的差距是压倒性的。妖将甚至没有动用骨翼,只是随意一爪拍下!

那蕴含兵家血气的横刀竟被硬生生拍得弯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巨大的力量透过刀身传来,兵家护卫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如遭重击,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马车车厢上!

噗!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脸色瞬间灰败下来。仅仅一击,她已是五脏震动,受了极重的内伤!

“姐姐!”医家护卫惊叫一声,立刻扑过去,指尖绿芒不要钱似的涌入兵家护卫体内,试图稳住其伤势。

但另外三只妖兵已然扑到!利爪带着腥风抓向毫无防护的车厢!

兵家护卫目眦欲裂,强提一口血气,还想再战,却被妖将冰冷的目光锁定,那血瞳的精神污染让她头脑一阵刺痛,动作慢了半拍!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从马车两侧和后方传来!车厢剧烈摇晃。拉车的健骡惊恐嘶鸣。

刺啦——! 左侧车壁被轻易划开,惨白的利爪探入!

车内,郑大富的尖叫和陈淮安的惊呼混作一团。

车外,兵家护卫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呕出一口血。医家护卫眼看情况危急,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画着太极八卦图案的玉符,那是朝廷赏赐的道家保命符,猛地捏碎!

嗡!

一道柔和的清光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勉强将马车和两名护卫笼罩其中。

三只妖兵的利爪抓在光罩上,激起一阵涟漪,被暂时阻隔在外。那妖将一爪拍来,光罩剧烈晃动,光芒急速黯淡,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快!想想办法!”医家护卫对着车内大喊,一边拼命将才气输入兵家护卫体内,吊住她最后一口气,“姐姐伤太重了!这符撑不住多久!”

“什…什么东西?”郑大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肥胖的身体拼命想往车厢最角落里缩,似乎想把那身昂贵的锦袍变成保护色。他徒劳地想去捡那个摔坏的“百巧如意球”,仿佛这堆废铜烂铁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陈淮安脸色煞白,但读书人的素养让他强自镇定,他猛地扑到车窗边,撩开帘子向外望去——只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缩回头,嘴唇哆嗦着:“血…血妖!是血妖!看其骨翼凝实程度,至少是六品妖将带队!还有…不止一个!”

“妖…妖将?”郑大富差点晕过去,“苏大人!苏大人你快回来啊!”

“别嚎了!”李昭然低喝,额角已有冷汗渗出。他文宫内,那朵青莲摇曳得越来越剧烈,李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压抑的兴奋:“啧,麻烦。一个六品,三个七品小崽子…小子,你这身板,现在可经不起折腾。”

就在李白话音刚落的瞬间——

砰!砰!砰!

沉重的、仿佛重锤敲击朽木的闷响从马车两侧和后方同时传来!整个车厢剧烈摇晃,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拉车的健骡发出惊恐的嘶鸣,疯狂挣扎,却被无形的妖力压制,蹄子乱刨着地面,动弹不得。

刺啦——!

一道惨白的、顶端带着尖锐钩爪的阴影,如同撕裂布帛般,轻易地将左侧车壁的厚木板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木屑纷飞中,一只冰冷的、布满暗红色纹路的狰狞手爪探了进来,胡乱抓挠着,距离郑大富的胖脸只有不到一尺!

“妈呀!”郑大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连滚带爬地躲开,撞在另一侧车壁上,又引来外面一次沉重的撞击。

咚! 他感觉背后的木板都快裂了。

“稳住!车厢有简易防护符文!”陈淮安虽然自己也怕得要死,但还是大声喊道,试图安抚,“它们一时半会儿…”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正前方的车帘被一股巨力猛地扯飞!刹那间,车外恐怖的景象毫无遮挡地撞入三人眼中。

为首的,正是那名六品血妖妖将。它身高近丈,大致维持着人形,但全身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仿佛浸过血的暗红色,肌肉虬结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它的面部扭曲,獠牙外翻,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不断旋转的、浓郁得化不开的污血,仅仅是与之对视,就让人头晕目眩,心生暴戾(血瞳·精神污染)。它的背后,一对由森白骨骼构成的翅膀完全展开,边缘锋利如刀,在扭曲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骨翼)。

在它身后,三名七品妖兵形态更加怪异,有的四肢着地如同野兽,有的手臂异化成巨大的骨刀,但它们眼中同样闪烁着贪婪与饥饿的血光,死死盯着车厢内的“血食”,尤其是…李昭然。它们似乎从他身上嗅到了某种特别“诱人”的气息。

那妖将发出一声低沉嘶哑的咆哮,如同砂纸摩擦骨头,它猛地抬起利爪,对准了拉车的骡子——显然,它打算先废掉交通工具,将猎物彻底困死!

“不好!”陈淮安惊叫。

千钧一发之际,郑大富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勇气或者说,是对自家财产的心痛压过了恐惧,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符,看也不看,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朝着车外的妖将一股脑地砸了过去!

这些是他爹花重金给他搜罗来的护身宝物——有低阶的“金刚符”、“烈火符”、“惊雷符”等等。

效果…立竿见影,且十分滑稽。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有的符箓炸开一团小小的火花,给妖将的胸毛燎了个卷;

有的放出一道微弱电蛇,在妖将暗红的皮肤上弹了一下就消失了;

有的撑起一个蛋壳般的淡金光罩,却被妖将随手一爪就拍得粉碎;

最离谱的是一张“春风化雨符”,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给妖将洗了个头…

“……”妖将的动作顿住了,那双血瞳似乎愣了一下,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侮辱妖的攻击方式。它喉咙里发出被戏弄般的低沉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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