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机关兽大闹童生试 李昭然初唤太白魂(2/2)
像被泼了馊水的草纸。
考官席上,赵无咎冷笑摇头,周明远提笔在他名册上划了道黑线。
——策论垫底,已成定局。
策论的时间是两个时辰,由于李昭然草草的结束了策论环节,就只能百无聊赖的等待下一个环节。
终于,未时三刻,代表策论时间已过的钟声响起,考官再次喊道:
“答卷论道毕,诗词创作开始。”
同样的,考官的声音刚落,考卷上的字迹再次如水墨晕染,不过这次重新凝聚成的不是一个道题,而是一个字“月”
竟是咏月诗!李昭然心头一跳。前世那些倒背如流的唐诗宋词在脑海中翻涌,其中最熟悉的莫过于...他强压住上扬的嘴角,装作沉思模样用余光扫视四周。考官正在巡视其他考区,而刚刚策论环节奋笔疾书的同场考生们,大部分都是凝眉思考,以月为题,看似简单,但想写出优质的诗词却也不容易。
天助我也!他深吸一口气,刻意放慢动作研墨,实则是在平复狂跳的心脏。墨锭在砚台中转了三圈,他忽然想起初中语文老师敲着黑板强调:静夜思二十遍!明天抽查!当年咬牙切齿的罚抄,如今竟成了救命稻草。
笔锋轻触纸面时,他故意让手腕显得沉重,仿佛字斟句酌:
笔锋落下,第一句:
“床前明月光。”
墨迹刚干,考案上的砚台忽然“咔”地一声轻响,砚池内的墨汁竟微微泛起涟漪,仿佛被风吹拂。李昭然一怔,还未反应过来,第二句已顺笔而出:
“疑是地上霜。”
笔锋刚停,考棚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原本燥热的空气里,竟凭空凝出一缕缕细小的霜气,地面上的青砖隐隐泛起一层白雾。周围的考生纷纷抬头,有人打了个寒颤,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
考官席上,姚彦原本半阖的双眼猛地睁开,手中茶盏里的热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一层薄冰!
“怎么回事?”副考官周明远低声惊呼。
李昭然自己也是一惊,但笔下的诗句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牵引着他的手腕继续书写:
“举头望明月。”
第三句写完的刹那——
“轰!”
考棚顶部的阳光骤然黯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遮蔽。明明仍是白昼,可抬头望去,天空中竟隐约浮现一轮虚幻的明月轮廓,清冷皎洁,与烈日同辉!
“天现二日?!”有考生失声叫道。
整个考场瞬间骚动起来,监考官们霍然起身,姚彦更是直接捏碎了手中茶盏,冰渣簌簌落下。
李昭然心跳如鼓,可手中的笔却停不下来,最后一笔重重落下:
“低头思故乡。”
——
“铮!”
一道清越的剑鸣声自虚空响起,李昭然周身三尺之内,地面瞬间凝结成霜!炽烈的阳光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的月光领域,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考官席上,姚彦面色骤变,失声道:
“诗成……异象?!”
而就在此时,考场外围,数道黑影悄然抬头,猩红的眸子死死盯住了那片月光中的身影……
整张考卷燃起青色火焰,却不是灼热,而是刺骨的寒!火焰中,字句如活物般扭曲升腾,竟在半空中凝结成一轮虚幻的明月,清冷皎洁,照得整个考场亮如白昼!
“圣前异象!”主考官姚彦猛地站起,茶盏翻倒,热茶还未落地,便已在空中冻成冰珠!
李昭然只觉得头顶一凉,一道银白光柱自天灵盖冲天而起,直贯云霄!夜空中,云层翻涌,竟隐约浮现一座琉璃文宫的虚影,门楣上“青莲”二字熠熠生辉,如星辰般璀璨!
——文宫自显,圣前童生!
考场外,原本埋伏的逆种文人终于按捺不住。
“杀!一个不留!”
黑袍逆种一声厉喝,数道黑影从暗处暴起!最前方的血妖双臂暴涨,利爪如刀,瞬间撕裂两名兵家侍卫的喉咙!鲜血喷溅,还未落地,便被某种邪术牵引,化作血雾凝聚在半空。
烈日下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考场西侧的围墙轰然倒塌,烟尘中冲出三具青铜机关兽——形若恶虎,关节处却镶嵌着血淋淋的人骨,齿轮转动间发出骨骼摩擦的声。
墨家血骨兽!兵家统领厉声喝道,结天罗阵!
三十名黑甲士兵瞬间变阵,雁翎刀同时出鞘。刀光交织成网,最前方的机关兽被斩断左前肢,却见断裂处喷出腥臭血雾,沾染到的士兵顿时惨叫倒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血毒!闭气!天师府修士甩出七张黄符,符纸在空中燃成火鸟扑向兽群。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为首的火鸟被凌空劈碎——竟是个披着考生外袍的逆种文人!他撕开伪装露出布满咒纹的脸,手中判官笔蘸着人血当空书写:
“以血为墨,以骨为器”
血字化作锁链缠住剩余火鸟,而更可怕的是,那些倒地士兵的尸骸突然抽搐着站起,白骨刺破皮肉,自动拼接成新的机关部件!
混账!武明川的独臂衣袖突然鼓荡,赤红真气凝成三丈巨掌拍下。的一声,两具血骨兽被拍得四分五裂,可碎裂的零件落地后竟像活物般蠕动重组。
烟尘中突然刺出九根骨矛,武明川侧身闪过八根,最后一根却贯穿了他的肩膀。他怒极反笑,竟迎着骨矛前冲,任凭矛尖从后背穿出,左掌直接按在那逆种文人天灵盖上:搜魂!
文人七窍喷血,却诡笑着炸成血雾。雾中传来沙哑嘶吼:诗仙命格......必须......
东侧考棚突然炸开,五名伪装成杂役的刺客同时出手。他们袖中射出淬毒的丧门钉,却在临近李昭然时被月光领域冻成冰渣。刺客首领瞳孔骤缩,急忙变招祭出血幡,幡面上竟绣着兼爱非攻四字,黑气翻涌间化作百具骷髅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传来清越鹤唳。十二名医家修士驾鹤而至,为首老者药锄轻挥:青囊回春!
地面窜出无数碧绿藤蔓,将骷髅缠成茧蛹。可藤蔓很快被染成漆黑,老者闷哼一声,白须上顿时结出冰霜:毒噬灵根?!
天师府修士迅速结阵,符箓飞舞,金光如网,勉强挡住第一波攻势。然而——
“考场内有内应!”有人惊呼。
三名原本端坐的“考生”突然皮肤皲裂,露出猩红血肉,骨骼扭曲变形,眨眼间化作三只狰狞血妖!其中一只体型最为庞大,背部脊椎突出,如锯齿般锋利,正是血妖统领!
它狞笑着,目光锁定了李昭然。
“先杀那个文宫自显的!”
血妖统领一跃而起,利爪直取李昭然咽喉!
生死一瞬,李昭然瞳孔骤缩,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是恐惧,而是身体的控制权……被夺走了!他的眼神忽然变了。原本的惊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放不羁的醉意,嘴角甚至微微扬起。“哈!区区血妖,也配近我身?”
声音仍是李昭然的,语调却已截然不同!
他右手虚握,口中吟诵:
“吴钩霜雪明——”
话音未落,掌心骤然凝出一柄虚幻长剑,剑身如霜雪般冷冽,剑锋所过之处,空气竟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锵!”
一剑横斩,血妖统领的利爪应声而断!黑血喷溅,却在半空中冻结成冰渣,噼里啪啦砸落在地。血妖统领暴怒嘶吼,背部锯齿猛然伸长,如鞭子般抽来!
“李昭然”却不慌不忙,脚步一错,身形如幻影般闪烁,口中再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剑光如虹,刹那间贯穿三名血妖的眉心!它们的动作骤然僵住,随后躯体寸寸崩裂,化作黑烟消散!剩余的逆种文人见状,脸色大变,转身就逃。
“李昭然”大笑,袖袍一挥,才气化作漫天剑雨:
“飒沓如流星——!”
剑光如雨,逆种文人惨叫连连,眨眼间被钉死在地!
最后,他负手而立,轻吟道: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话音落下,所有剑光消散,战场归于寂静。
李昭然只觉得身体一轻,控制权终于回归。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而此刻,整个考场——鸦雀无声。
骚乱平息后,考场被天师府修士以八方镇煞阵封锁。姚彦立于残破的照壁前,指尖摩挲着那行剑气森然的诗句,眉头紧锁。
诗成异象,文宫自显……他低声喃喃,上一次出现这等奇才,还是千年前的——
姚大人慎言。赵无咎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位刑部侍郎黑袍染血,手中把玩着一枚从逆种文人尸体上搜出的青铜齿轮,齿轮内侧刻着扭曲的铭文——。
血骨兽、丧门钉、噬魂幡……赵无咎冷笑,逆种这次连压箱底的邪器都搬出来了,就为杀一个刚开文宫的童生?
姚彦没有接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折,以才气封缄,递给身旁的翰林院学士周明远:即刻呈钦天监,不得经六部之手。钦天监是天师府三十六天师的办公室。
周明远接过密折时,指尖微微一颤——他看见折子背面,姚彦用指甲刻了个极浅的字。
扬州城地下三十丈的溶洞中,暗河水流突然逆涌。水面浮出一盏青铜灯,灯芯竟是用考卷残片捻成,依稀可见低头思故乡的字迹在幽绿火焰中扭曲。
五道黑影从钟乳石后现身,为首者摘下兜帽,露出与考场刺客首领一模一样的脸——分明是墨家机关术制作的替身人偶。
文宫共鸣失败了。人偶咽喉里传出金属摩擦声,但采集到了这个。它摊开掌心,三滴悬浮的银白色液体中,隐约有诗句流转。
血池突然沸腾,池底浮起一具青铜棺。棺盖缝隙渗出黑雾,在空中凝结成模糊人脸:
诗仙命格的才气精粹...不错。黑雾分出细丝触碰银液,顿时激起刺耳的剑鸣,不过...为何掺杂着太白剑气?
石壁上的悬尸突然集体转头——这些被逆种杀害的考生尸体,此刻眼窝里都跳动着齿轮状的瞳孔。其中一具尸体开口,声音竟是考场血妖统领的:
属下临死前看见...那小子文宫里...有个人在喝酒舞剑...
青铜棺剧烈震动,黑雾人脸突然裂成碎片,又在池面重组为二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地底深处传来:
查!二十年前...血衣侯从西域带回来的...那卷《谪仙录》...是不是还缺了最后一页?
——
钦天监
紫微垣投影在浑天仪上流转,七道披星袍的身影立于二十八宿方位图中。他们袍角绣着的天干地支纹样表明身份——正是三十六天师中的扬州七宿。
文曲星侧突现剑气,冲犯太微垣。手持拂尘的甲字天师指向星图,那里有道银白裂痕贯穿三颗辅星,与二十年前血衣侯乱京时的星象一般无二。
戊字天师突然捏碎手中玉圭:武明川刚用千里符传讯,确认那道剑气带着《青莲剑歌》的意韵。室内温度骤降,星图上的裂痕竟渗出丝丝血雾。
太白星魂转世?丙字天师袖中罗盘疯狂转动,还是说...他忽然噤声,因为浑天仪中央浮现出李昭然文宫的虚影,宫门上二字正与星图裂痕完美重合。
钦天监正使突然现身,手中捧着半卷焦黑的《谪仙录》:即刻启动天罡锁星阵,但暂勿惊动目标。他撕下书页一角扔进浑天仪,燃烧的纸灰在星图中组成一道敕令:
“以文会为局,验明正身”
——
夜深人静,李昭然独坐窗前,望着掌心凝聚的一缕银白才气。
白日里诗成异象的震撼尚未散去,更让他不安的是——那场战斗中,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某种力量接管了。
他隐约记得,在血妖利爪逼近的刹那,文宫内传来一声清朗的笑,随后意识便如坠云雾,再清醒时,满地妖尸已化作黑烟。
……文宫里,到底藏着什么?
他闭目内视,只见文宫深处,一道白衣虚影倚剑而坐,手中执壶,仰首饮尽最后一滴酒,醉眼朦胧地朝他瞥来
小子,你的诗……写得不错。
李昭然猛然睁眼,冷汗涔涔。
——
窗外,两道身影无声立于树梢。
文宫共鸣,才气外显。左侧的礼部官员低声道,看来天师府的猜测没错。
右侧那人指尖轻捻,一缕青光化作细丝,悄然缠绕上李昭然的窗棂:继续观察。若那道再次苏醒……
夜风拂过,树梢已空无一人。
唯有地上残留的半片枯叶,隐约浮现出天师府的符纹痕迹。
三日后,李昭然收到一封烫金请柬——
恭请圣前童生李昭然,赴澄心文会,共论诗道。
落款是:扬州文院·周明远。
而请柬背面,却有一行极小字迹,墨色暗红如血:
小心澄心堂的镇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