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师府设局澄心堂 李昭然诗引摘星楼(1/2)

暮色初临,聚贤楼的朱漆大门前已挂起十二盏描金灯笼。跑堂的王小二正踮脚擦拭门楣上新换的匾额,忽见青石板上投下一道修长身影。

哟!李...李公子?王小二手中抹布啪嗒落地。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身着月白襕衫的少年——三个月前还在后院劈柴的杂役,如今腰间竟悬着鎏金鱼袋。

楼内传来一阵碗碟碰撞声。账房老周闻声探头,老花镜滑到鼻尖:昭然?真是昭然!他一把扯过身旁的小学徒,快去告诉掌柜,咱们楼里出去的童生老爷回来了!

虽然来这个世界时间不长,但当初多亏了聚贤楼的收留,自己才能有机会成为童生,正当李昭然感慨这段时间的种种时,身后走来了几个人。

李童生?温润嗓音打断回忆。知府姚彦正立在台阶上,身后跟着十余位新科举子。他腰间玉佩随着俯身的动作轻响:可是想起什么趣事?

“哦,见过姚县令。”说着对姚彦施了一礼,然后便领着各位进了酒楼。

二楼雅间听雪轩内,侍女们正在鎏金博山炉里添苏合香。姚彦执起犀角杯:今日不论尊卑,只谈风月。他指尖轻扣案几,不如行个字令?

学生斗胆抛砖引玉。青州来的崔琰率先起身,腰间玉珏轻响。他指尖蘸酒在案上画了个弧:推窗放入大江月

话音未落,轩外秦淮河突然波光粼粼,一道月影顺着窗缝流进来,在青砖地上化作游动的银鲤。满座惊叹声中,姚彦微微颔首。这是本届亚魁,祖上出过三位翰林。

取巧了。金陵谢氏的女公子轻笑执扇,不若妾身这句——烛影摇红月登楼。

话音甫落,满室烛火突然拔高三寸,在梁柱上投出登阶般的火光。最奇的是那光影竟一级级盘旋而上,当真如皓月登楼般拾级凌霄。席间几位老儒忍不住了一声——这分明是触动了聚贤楼本身的文气。席末突然传来碗碟碰撞声。盐商之子郑大富慌忙站起来,绸褂上还沾着酱汁:那个...月、月...他肥短的手指把银筷捏得变形,月亮像个大银锭!

满堂死寂。

周明远手中的茶盖轻轻合上。姚彦眼皮都不抬:郑公子,上月令尊捐的县学修缮款...

学生知错!胖子噗通坐下,震得碗盏叮当响。

此时李昭然正望着窗外出神。檐角铜铃晃动的节奏,莫名像前世地铁进站的提示音...

李童生?姚彦的呼唤将他惊醒。满座目光如箭射来,其中还混着几道天师府的窥探视线。李昭然望向窗外——恰见明月爬上飞檐。前世背过的诗句脱口而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砚台里的松烟墨突然泛起涟漪。众人惊愕地看着杯中酒液升腾,在席间凝成一轮纤毫毕现的明月幻象。月光掠过姚彦骤然收紧的手指,在周明远案前的地衣上投出二字的水痕。

共此时姚彦大笑打破寂静,聚贤楼当浮一大白!他举杯时,袖中滑落的檀香木珠却突然崩断——这是天师府特制的镇心珠,遇到异常才气时会碎裂。

角落阴影里,有个始终沉默的青衣人突然抬头。他袖口若隐若现的银线刺绣,正是天师府鉴心司的标记。

李童生这诗...掌柜的捧着新启封的三十年女儿红过来,声音发颤,可否题在咱们楼柱上?润笔费...

使不得。周明远突然插话,圣前童生的墨宝,岂是...话未说完,姚彦已接过狼毫塞给李昭然:今日不论尊卑,方才说过的。

当海上生明月五个字落在朱漆圆柱上时,整栋楼忽然轻微震颤。没人注意到,柜台后那尊常年积灰的财神像,眼角竟渗出一滴血泪。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诗句一出,算是给这次宴会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接下来大家就是吃吃喝喝相互交流直到散场,也再没出现过什么亮眼的诗词了。

——

澄心堂内,七十二张青玉案按天罡地煞之数排列,每张案几上都摆着鎏金狻猊香炉,吐出的青烟在空中交织成八卦图案。李昭然踏入正厅时,数百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

那就是圣前童生?

听说在聚贤楼...

嘘!天师府的人看着呢...

低语声在梁柱间嗡嗡回荡。李昭然注意到自己的位置被特意安排在厅心太极图上,四周三丈内竟无其他席位。青玉案上除了文房四宝,还多了面雕着睚眦纹的铜镜,镜框上缠着红线,尾端系着个小小的铜铃。

肃静!

周明远手持玉如意敲响编钟,九声钟鸣过后,三十六名白衣童子手持宫灯从屏风后转出。灯光映照下,李昭然这才发现厅内竟分了三六九等:

上首紫檀椅上坐着七位大儒,每人身后都立着捧剑童子——那是曾培养出进士的宗师;

中间青石台排列着本届童生,崔琰正在其中擦拭佩玉;

最外围槐木凳上挤着各地观礼者,谢道韫的纨扇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今日以为题。周明远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手中玉如意轻叩青铜编钟,发出清越的颤音,七言四句,需引动才气为验。

厅内七十二张青玉案同时亮起微光。李昭然注意到,每张案几上的铜镜都转向了自己的方向,镜面泛起不自然的涟漪。

青州崔氏的小公子整了整腰间玉佩,特意选了个能让铜镜映出完美侧颜的角度:

琉璃碧瓦接云霓,

十二珠帘卷玉扉。

最是五更钟动处,

满楼红袖朝凤仪。

诗句刚落,他案前的宣纸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凝结成仙宫楼阁。观礼席顿时哗然。

好一个满楼红袖紫檀椅上的陈翰林击节赞叹,崔公子这首《琼楼曲》,当真是把长安曲江的盛况写活了!

且慢。谢道韫突然用纨扇指向正在崩塌的灰楼,诸位且看檐角——

只见灰烬凝结的楼阁上,那些竟都变成了白骨手臂,正在机械地朝拜一只铜镜里飞出的金凤。崔琰踉跄后退时,腰间玉佩突然浮现裂痕,拼成二字。

崔琰面红耳赤:这...这定是天师府的铜镜作祟!

金陵谢家的女公子轻移莲步,素白罗裙上的银线楼阁在走动间流光溢彩:

十二阑干倚碧空,

五云深处锁玲珑。

谁家玉笛偷传韵,

散入春风满洛城。

随着二字出口,她裙摆上的银线突然离衣而起,在空中交织成水晶般的楼阁。更妙的是,真的有笛声从梁间传来。

妙哉!郑员外激动得打翻了茶盏,谢小姐这首当值千金!老夫愿...

喝彩声戛然而止。众人惊恐地发现,那水晶楼阁的倒影在铜镜里,竟变成了一座白骨垒成的塔。谢道韫的纨扇突然渗出鲜血,在绢面上写出二字。

周明远猛地起身:谢小姐,你这锁玲珑的锁字...

盐商之子跌跌撞撞冲出来,金算盘撞得叮当响:

金楼银楼青砖楼,

不如我家珠宝楼。

东街当铺西街店,

夜夜算钱到天明!

满堂死寂中,他腰间的金算盘突然炸线,算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更诡异的是,所有算珠都立了起来,在青砖上滚出铜臭熏天四字。

哈哈哈!观礼席末尾传来哄笑,几个寒门学子笑得前仰后合,郑公子这诗倒也算...呃...

笑声突然卡在喉咙里——那些算珠突然浮空,排成个巨大的字。

姚彦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上月你父亲捐的县学修缮款,似乎...

郑大富直接瘫软在地,被家仆拖死狗般拽回座位。

胖子顿时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退回座位,却撞翻了身后道童捧着的星盘。

满堂喧嚣中,李昭然案上的铜铃突然自鸣。

肃静!周明远手中玉如意裂开一道细缝,李童生,请。

所有铜镜同时转向中央。李昭然深吸一口气,笔尖刚触及宣纸,就听见文宫内一声清越的剑鸣。

当李昭然提笔时,整个大厅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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