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箭难防心渐近(2/2)
赵阡陌将电子版报告文件仔细地拷贝进自己的u盘,拔下,起身离开了办公室。林凡则继续将目光投向手中的书本,试图理解那些复杂的语法结构与古汉语的差异。
然而,大约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赵阡陌去而复返,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脚步匆忙甚至带着一丝踉跄,手中紧紧攥着几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报告纸,那纤细的手指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后怕而在微微发抖。
“怎么了?”林凡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快步迎上前,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烈的、混合着震惊、愤怒与恐惧的情绪波动。
“报告……报告被人篡改了!就在打印出来的版本里!”赵阡陌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将手中的报告纸递到林凡面前,指着其中用红笔匆忙圈出的几段文字,“我先把电子版给孙教授看了一下,他粗略浏览后没发现什么明显问题。但等我拿着u盘去打印室,打印出纸质版准备正式提交归档时,才骇然发现,打印出来的版本,在关于纹饰象征意义及其与赵国星象崇拜关联的核心分析部分,被人偷偷添加、替换了好几段内容!都是些极其荒谬、毫无学术依据、甚至带有浓厚封建迷信和神秘主义色彩的推论!”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你看这里,说什么星辰图案的特定排列指向‘帝星骤陨,阴兵借道,主大凶’;这里,又强行解释云兽纹是‘守护幽冥通道,防止黄泉秽气外泄’的象征……这根本不是我写的东西!完全是无稽之谈!如果我就这样把报告交上去,不仅会被学术委员会毫不留情地打回来,严厉批评,我和孙教授,甚至整个项目组,都会成为整个考古学界乃至更大范围内的笑柄!学术生命都可能受到重创!”
林凡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迅速扫过那几段被篡改的内容,虽然他对现代学术规范不甚了解,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荒诞不经和刻意引导的恶意,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可知是何人所为?u盘离开过你的视线?”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寒意。
“办公室的电脑设有个人密码,只有我和另外两个负责文书工作的助理知道。但u盘……”赵阡陌猛地想起一个细节,脸色更加难看,“我刚才去打印室的路上,在走廊里碰到了资料室的助理刘成!他迎面走来,显得很着急的样子,说有一份上级急需的参考资料必须立刻复印上报,但他的u盘不小心摔坏了,问我能不能借我的用一下,就在打印室旁边那台公用的、连接着复印机的电脑上,拷贝一下文件,保证一两分钟就好!我当时没多想,看他确实很急,就把u盘递给了他……他当时就站在复印机旁边操作,我就在几步外等着打印我的报告,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两分钟!难道……”
又是那个刘成!李哲的忠实爪牙!
“定是李哲指使,利用你一时不察,近距离用提前准备好的恶意文件,快速替换或修改了你u盘中的报告内容。”林凡的语气斩钉截铁,眼中寒光凛冽,“此獠心思,愈发歹毒险恶。此番已非简单捉弄恐吓,而是意图彻底毁你学术前程,断你立足之根本,其心可诛!”
愤怒的浪潮过去之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赵阡陌:“可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刘成操作的!当时打印室门口没有监控探头,他完全可以说是u盘本身中了病毒,或者矢口否认动过手脚。没有证据,我们就没办法指证他,更没办法把背后的李哲揪出来!难道……难道这次哑巴亏,我们就只能硬生生吞下去吗?”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望的哽咽。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片刻,走到赵阡陌的电脑前,示意她打开那份保存完好的原始电子版报告。他仔细地看着屏幕上那严谨、理性的文字,又对比着手中打印稿上那几段被恶意添加的、充斥着荒谬词汇和牵强附会的内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未必。彼既行此鬼蜮伎俩,必留痕迹。纵使其手段巧妙,亦难天衣无缝。阡陌,你父亲留下的笔记中,除记载那些惊世秘辛外,可曾提及类似鉴别真伪、洞察人心的特殊方法?譬如……笔迹特征、用词习惯偏好,乃至……不同人执笔时,其文字中所蕴含的独特‘气韵’?”
赵阡陌先是愣了一下,仿佛被一道闪电划过脑海,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迸发出希望的光芒:“笔迹!对!虽然是打印体,看不出笔迹,但是用词习惯!文风!对!文风!”她激动地抓住林凡的胳膊,“我父亲笔记里确实提到过一种基于个人长期书写或思考所形成的独特节奏、用词偏好、句式结构乃至逻辑递进方式的‘文风鉴定法’!虽然不完全适用于打印稿,但对比分析这些被添加内容的用词习惯、句式逻辑,和我平时的行文风格,肯定能找出明显的差异和破绽!而且,”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地分析起来,“你看这些添加的内容里,使用了好几个非常生僻、甚至明显带有古籍色彩、在现代学术报告中极少使用的词汇,比如‘帝星’、‘阴兵’、‘黄泉秽气’……这绝不是我常用的词汇库里的东西!我的分析风格向来注重实证和逻辑推演,绝不会使用这种虚无缥缈、缺乏考古证据支持的神秘主义术语!”
她立刻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重新坐回电脑前,将原始报告和被篡改的打印稿并排显示在屏幕上,开始逐字逐句、条分缕析地进行对比。她将那些被恶意添加、篡改的段落一一标记出来,然后从多个角度进行驳斥:首先是词汇,她列举了自己常用学术词汇与那些生僻古词的区别;其次是句式逻辑,她指出添加内容在逻辑衔接上的生硬、断裂,以及其结论的武断和缺乏证据支撑;最后是整体文风,她强调了自己一贯坚持的客观、严谨、基于考古发现的文风,与那些添加内容的主观、臆测、渲染神秘色彩的风格格格不入。
林凡则安静地坐在一旁,虽然他缺乏现代学术训练,无法在专业细节上提供帮助,但他那历经战场与朝堂磨练出的、远超常人的缜密逻辑和洞察力,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偶尔会从纯粹的逻辑链条和行文节奏角度,指出添加内容在融入原文时存在的突兀感,以及某些论断在因果关联上的薄弱之处,为赵阡陌的分析提供了有力的旁证。
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与共同努力下,一份详实、有力、条理清晰的对比分析说明很快便被整理出来。这份说明清晰地指出了打印稿中被恶意篡改的部分,并从学术规范、用词习惯、逻辑结构和文风差异等多个维度,逐一进行了犀利的驳斥和论证,充分证明了其与赵阡陌一贯学术风格和水平的显着不符,以及其内容本身的荒谬无稽。
拿着这份凝聚了两人心血的补充说明和保存完好的原始电子文件,赵阡陌深吸一口气,再次走进了孙教授的办公室。孙教授起初听闻报告竟被人恶意篡改,也是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待他仔细看完赵阡陌提交的对比分析说明,又核对了原始电子文件后,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遏制的震怒!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无法无天!”孙教授气得重重一掌拍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学术研究,贵在真诚!求真务实是我们的生命线!竟然有人用如此卑劣、如此下作的手段来构陷同事,企图毁人清誉,阻挠学术进展!这简直是考古界的耻辱!是犯罪!”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怒火,看向赵阡陌的目光充满了欣慰和坚定,“阡陌,你做得非常好!临危不乱,心思缜密!这份分析说明非常有力,证据确凿,逻辑清晰,足以证明你的清白和这份报告的原创性、严谨性。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姑息!这份报告我会亲自保管,亲自向上级汇报并提交,同时附上这份说明!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魑魅魍魉在背后搞鬼!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
离开孙教授办公室,走在傍晚略显空旷的走廊里,赵阡陌感觉压在心口那块令人窒息的大石终于被彻底搬开了,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胜利的喜悦交织在一起。她看着身旁自始至终都沉稳如山、给予她最关键支持和提醒的林凡,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以及一种更加深刻、更加复杂的情感在悄然涌动。
“林凡,今天……今天真的多亏了你。”夜色初降,华灯未上,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周围静谧无人,赵阡陌停下脚步,转过身,仰头看着林凡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轮廓,轻声说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宣泄后的微颤,“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从文风、用词习惯和分析逻辑这些细节入手,我可能就真的……真的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月光尚未完全显露,只有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勾勒出林凡棱角分明的侧脸,让他平日里的冷峻似乎融化了些许,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的柔和。“分内之事,何足挂齿。”他依旧是言简意赅,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眸中,却不再是最初那种纯粹的、仿佛隔着一层时空迷雾的疏离与探究。
他也停下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从自己那件现代休闲西装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用素净的、洗得发白的细棉手帕包裹着的小物件,递到赵阡陌面前。“此物……赠你。”
赵阡陌微微一怔,疑惑地接过,指尖触碰到那棉布细腻的纹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小巧玲珑、通体打磨得光滑温润的木簪。簪身是质地细腻的黄杨木,呈现出温暖的浅黄色,而簪头则被精心雕刻成了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姿态灵动优雅的玄鸟(燕子)形状,线条简洁流畅,刀工古朴而精准,带着一种超越了时代审美隔阂的、含蓄而雅致的美感。
“这……这是你做的?”赵阡陌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望向林凡。她恍惚记起,前些天偶尔看到林凡在宿舍休息的间隙,拿着她找来给他削水果的小刀,低头专注地削刻着一小块木头,当时她还以为他只是像孩子一样,用这种方式来排遣无聊或者锻炼手指的灵活性,并未多想。
“嗯。”林凡点了点头,目光似乎有些游离地望向远处沉沉的暮色,语气依旧保持着平时的平淡,但若仔细分辨,似乎又能察觉到一丝几不可查的、不同于往常的波动,“见此世女子,多有珠翠金玉之饰,光华耀目。你……常埋首案牍,或奔波于野外,发丝偶有散乱垂落。此黄杨木,性温平和,气息沉静。雕以玄鸟,古意中有振翅之姿,寓意……大抵是平安顺遂,不为凡尘所扰。手工粗糙,不及巧匠万一,聊表……心意而已。”
赵阡陌紧紧地握着那枚还残留着林凡体温的木质发簪,指尖传来的细腻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她的心扉,让她鼻尖一酸,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这个来自两千年前、习惯了金戈铁马、生死杀伐的将军,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甚在意的男人,竟然会如此细心,如此默默地关注到她发丝散乱这样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并花费心思,亲手为她雕刻了一枚发簪。这比他之前任何一次展现出的超凡能力、力挽狂澜,都更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动和一种沁入心脾的、真实的甜蜜与温暖。
“谢谢……我,我很喜欢……真的。”她低下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颤音,脸上飞起两抹无法抑制的红霞,在渐浓的夜色和天边最后一缕微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仿佛夜空中悄然绽放的昙花。
林凡看着她那低首羞涩、却又掩不住欣喜的模样,一向如同古井深潭般平静无波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陌生的、柔和的涟漪。他并不完全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只觉得,看到她此刻眼中闪烁的星光和脸上那真实的笑容,自己心中那片荒芜了许久的战场,似乎也悄然滋生出了一抹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绿意,带来一种奇异的安然与满足。
两人继续默然前行,谁也没有再说话,但空气中流淌的那种无声的默契与悄然拉近的距离,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更加清晰。月光渐渐明亮起来,如水银般洒落在研究所静谧的小路上,将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长长的,时而分离,时而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他们未来那注定充满荆棘与未知的命运轨迹,从这一刻起,将更加紧密地、难以分割地缠绕在一起。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某个灯光昏暗、充斥着廉价烟酒气的隐蔽出租屋内,李哲通过内线得知赵阡陌竟然有惊无险地化解了这次构陷,并且孙教授态度坚决地表示要追查到底的消息后,气得他一把将手中那杯刚倒满的威士忌狠狠摔在地上,昂贵的玻璃杯瞬间粉身碎骨,琥珀色的酒液四溅开来,如同他心中喷涌的毒汁。
“废物!刘成那个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低吼道,眼中布满了疯狂的血丝,面目狰狞扭曲,“林凡……赵阡陌……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这次算你们走运!但你们的好运气,很快就要到头了!”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脸上露出了一个疯狂而充满恶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等着吧……很快,很快我就会让你们亲身品尝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和恐惧!老鬼先生那边……应该已经快要准备好那个针对赵王陵特殊气场、足以让所有人陷入无尽梦魇的‘迷魂阵’了吧……呵呵……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