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箭难防心渐近(1/2)

秦少派来的那几个混混如同被沸水浇了的蚂蚁,仓皇逃窜的闹剧,并未在严谨而忙碌的考古研究所里掀起太大的波澜。王队长在听闻赵阡陌简略(且略去了林凡那神乎其技表现)的汇报后,虽然眉头紧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在缺乏直接证据能将指使者钉死在秦少身上的情况下,也只能将这股怒火转化为更实际的行动——进一步加强了研究所以及周边街区的安保巡逻密度,并郑重其事地叮嘱林凡和赵阡陌,近期务必保持高度警惕,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单独外出,尤其是夜间。孙教授得知此事后,对秦宇集团及其少东家的观感更是彻底跌穿了底线,一股源自学者风骨的厌恶与鄙夷油然而生。但现实往往复杂,考虑到对方目前仍是项目重要的资金赞助方之一,牵一发而动全身,暂时无法彻底撕破脸皮,只能在后续的工作接触中,更加谨慎地保持距离,并暗中开始寻找替代的资金来源。

日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回了某种看似规律的轨道。六号区墓道的发掘工作依旧是重中之重,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紧张而有序地推进着。那巨大的封石已被考古队员们用毛刷、竹签、吹球等工具,像对待初生婴儿般小心翼翼地从千年尘土的包裹中完全剥离出来,其上古拙而神秘的纹饰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等待着被解读。下一步,便是集结多方专家,研究制定万无一失的安全开启方案,这需要极其周密的准备和审批。林凡则继续着他那近乎疯狂的“融入现代”的加速课程,并且进步之神速,让赵阡陌都时常感到惊讶。在她这位耐心、专业且不乏创造性的“导师”引导下,林凡已经能够较为流畅地阅读普通的报纸新闻和科普读物,对电脑的基本操作,从开关机、文件管理到使用浏览器进行关键词搜索,都已掌握得颇为熟练。他开始尝试跳出单纯的认知,去理解这个世界背后那套复杂的运行逻辑——从全球化的经济体系、多层次的社会结构,到细致入微且具有强制力的法律法规。他如同一个掉入知识海洋的饥渴旅人,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试图为自己在这个陌生时代的生存与行动,构建起一套坚实的认知框架。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真正的麻烦与考验,往往并非总以外部刀光剑影的激烈形式出现,更多的是源于内部那悄无声息、却足以腐蚀根基的暗流涌动。李哲的叛逃,如同在研究所这潭看似恢复了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裹着毒药的石子,表面的涟漪或许已在时光中抚平,但溶解于水底的毒素,却正悄然扩散。一些关于那晚“群体臆症”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惊人真相的零碎传言,以及林凡这个突然出现、身份成谜、表现却屡屡不凡的“表弟”的真实来历,仍在少数知情人之间隐秘地、添油加醋地流传着。而这其中,有一个人,心中的毒焰与算计,远比旁人想象的更为炽烈和复杂。

城市边缘,一间隐藏在老旧居民楼里、没有任何招牌的私人诊所内,李哲面无表情地看着医生为自己拆掉手腕上最后一道缝合线。那道被守墓人玄戊隔空气劲所伤、深可见骨的伤口,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盘踞在他原本白皙的手腕上,颜色依旧鲜红狰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夜的惨败、屈辱以及面对超自然力量时的无力感。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早已撕去了往日温文尔雅的伪装,只剩下几乎要溢出来的怨毒、强烈的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惊惧。

“林凡……赵阡陌……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古董守墓人!”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名字,空着的左手紧紧攥成拳头,刚愈合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刺痛,让他嘴角抽搐着倒吸了一口凉气。理智告诉他,在手腕伤势未愈、失去阴骨哨且明确被守墓人盯上的情况下,短期内绝不能再动用非常规手段,也无法直接对抗那两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目标。但让他像老鼠一样彻底蛰伏起来,舔舐伤口,等待那渺茫的未知时机?他绝不甘心!尤其是对林凡,那个毁了他精心布局、让他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的“古代亡魂”,那股嫉妒与怨恨交织的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明的不行,我就来暗的。正面斗不过你,我就用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点一点地磨死你!我要让你在这里寸步难行,让你声名狼藉,让赵阡陌对你失望透顶,最终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一个阴险而刻毒的计划,在他那颗被仇恨扭曲的心中迅速酝酿成型。他要充分利用自己对研究所人事、环境、运作规则的熟悉,利用他对现代社会中人情世故、舆论影响的了解,给林凡制造无数看似“意外”、“巧合”却又足够令人难堪、引人怀疑的麻烦。他要让林凡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举步维艰,让他在融入的过程中不断碰壁,最终要么自行崩溃,要么被这个环境所排斥驱逐!

几天后,研究所的食堂里,正值午餐高峰,人声鼎沸。

赵阡陌带着林凡排在打饭的队伍里,一边随着人流缓慢移动,一边耐心地向他介绍着今天窗口提供的各种菜品。林凡的学习能力体现在方方面面,包括对食物的接受与鉴别。他已经从最初面对琳琅满目菜肴时的谨慎尝试和略微无所适从,进步到如今能够明确表达自己的偏好(比如依旧对过于甜腻的西点敬谢不敏,但对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清蒸鲈鱼以及几样清爽时蔬青睐有加)。

轮到他们时,食堂那位面相和善、总是笑眯眯的张阿姨熟络地跟赵阡陌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林凡,热情地推荐:“小林今天气色不错啊!尝尝今天的糖醋里脊?咱们大师傅的拿手菜,酸甜可口,年轻人肯定喜欢。”

林凡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多谢张姨,便要此物,再加一份清炒菜心,二两米饭。”他的用语依旧带着些许不自觉的古朴痕迹,但听起来已经自然流畅了许多,不再显得突兀。

然而,就在他端着盛满饭菜的餐盘,学着赵阡陌的样子,走到他们常坐的靠窗角落位置,准备坐下时,意外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他坐下的那把看似结实的木质椅子,靠近他身体重心的那条后腿,仿佛突然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猛地向一侧断裂、歪倒!事发突然,若是常人,定然会连人带盘摔个结结实实,狼狈不堪。但林凡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在身体失衡感传来的瞬间,他腰腹核心肌肉瞬间绷紧,一股源自千锤百炼战斗本能的力量爆发,硬生生地在极短距离内稳住重心,同时持餐盘的左手稳如磐石,右手则闪电般在地面上一撑,身体借助这股力量做了一个微妙的旋转调整,最终以一个略显别扭、但终究没有摔倒、甚至餐盘中汤汁都未溅出多少的姿态,稳稳地站了起来。

“哎呀!怎么回事?!”赵阡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自己的餐盘,蹲下身去查看,“这椅子……腿怎么断了?”

旁边的几个正在吃饭的研究员也被声响吸引,投来关注的目光,有人露出善意的、带着些许可笑的表情:“哈哈,林凡,你这运气可真是……赶上这把‘老弱病残’的椅子了,没事吧?”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起眉头,也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断裂的椅子腿。断口处木质纤维清晰,颜色很新,几乎看不到灰尘积累,绝不像是自然老化或长期使用导致的疲劳断裂,更像是被人用某种巧劲预先锯开了一大半,只是勉强维持着原状,一旦承受稍大的压力就会立刻崩溃。他抬起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极其迅速地扫过食堂入口处,一个刚刚打完饭、正低着头、脚步匆匆离开的背影——那是资料室的一个名叫刘成的年轻助理,平时和李哲关系颇为密切,是李哲在研究所里为数不多的“跟班”之一。

赵阡陌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背影,与林凡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中已然明了。这绝不是什么意外。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拙劣的开场序幕。

随后的几天里,类似的、带着明显恶意的“意外”开始接踵而至,频率之高,令人咋舌。

林凡按照赵阡陌事无巨细的教导,第一次尝试使用研究所地下一层的公共洗衣机房。他仔细回忆了操作步骤,将待洗衣物和适量洗衣液分别放入滚筒和投放盒,谨慎地按下了启动按钮。然而,洗衣机运转到中途脱水环节时,突然发出一阵如同怪兽咆哮般的刺耳噪音,紧接着,大量异常丰富的、带着刺鼻香精味的白色泡沫,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洗衣机门的密封圈缝隙和内部管道中汹涌冒出,瞬间淹没了洗衣机周围的地面,并向着排水口缓慢蔓延,引得其他正在洗衣的研究员纷纷侧目、抱怨。事后经维修人员检查,发现是有人偷偷将大量的洗衣粉倒入了本应投放柔顺剂的格子,并且破坏了洗衣机内部的液位检测传感器,导致进水失控,与过量洗衣粉混合产生了这场“泡沫灾难”。

又有一次,林凡在研究所图书馆的古籍区,查阅一本关于战国时期青铜兵器铸造工艺的学术专着。当他阅读完毕,小心翼翼地将厚重的书籍合上,准备按照索引号将其放回高高的书架顶层时,旁边一整排看似稳固的、满载着珍贵文献的铁质书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在后面猛地推了一把,突然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向他所在的方向倾斜、倒下!千钧一发之际,林凡那远超常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感知再次救了他。在书架开始倾斜的前一瞬,他已察觉到气流和重心的细微变化,猛地向后撤出两大步,同时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头脸。轰隆一声巨响,沉重的书架连同其上数百册书籍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埃。林凡虽然避开了被直接掩埋的命运,但手臂仍在后撤过程中,被一本飞溅出来的硬壳书籍锋利的书角划了一道不算深但火辣辣疼痛的口子。事后追查,发现书架后方一个负责与墙体固定的、极其隐蔽的膨胀螺丝,被人用工具刻意拧松了大半,使其几乎丧失了承重能力。

最令人感到恶心且哭笑不得的,是在一次研究所内部组织的、氛围轻松的非正式学术交流沙龙上。有位对古兵器颇有兴趣的研究员,半是好奇半是考较地提起了一种赵国中后期较为流行的戈的形制演变问题,并询问林凡(源于之前一次偶然闲聊中,林凡曾无意间精准描述过某种特定戈的细节)的看法。林凡本着言多必失、谨慎藏拙的原则,只是依据自己确凿的认知,言简意赅地描述了几句其特征与可能的实战用途,并未涉及任何价值判断或对现有考古定论的质疑。然而,第二天一早,一份不知从何处流出、措辞含沙射影、在少数几个科室小范围传阅的“内部情况反映”简报,就开始悄然散播。简报中言之凿凿地声称“新进人员林凡,自称精通古物鉴定,对现有权威断代标准提出不同看法,言辞间颇有轻视前辈专家之意”,虽然通篇没有直接点名,但其指向性明确得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立刻引来了几位德高望重、尤其看重学术资历和严谨性的老专家私下里的强烈不满和议论,认为这个年轻人不懂谦虚、不守规矩,甚至有些哗众取宠的嫌疑。

这些麻烦,单独拎出来看,似乎都像是无心的意外、巧合的误会,甚至有些手段显得幼稚而可笑,上不得台面。但它们如此密集地、有针对性地发生在林凡这个初来乍到、本就引人注目的人身上,其频率和巧合度,让赵阡陌很快彻底确信——这绝不是偶然!

“是李哲!一定是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指使人干的!”赵阡陌在自己的宿舍里,气得脸色发白,来回踱步,对着正在用她找来的碘伏棉签自行处理手臂上那道浅划伤的林凡说道,“他不敢正面现身,就用这种下三滥、不入流的手段来不断地恶心我们,骚扰我们!目的就是想让你在研究所待不下去,想搅乱我们的心神!”

林凡的神色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那些针对他的龌龊手段,只是拂过山石的微风。他仔细地将伤口擦拭干净,放下棉签,动作不疾不徐。“宵小之辈,伎俩拙劣,徒惹人笑,无须为此动怒,徒耗心神。”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如同能穿透墙壁,看到那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此等手段,虽不能伤筋动骨,难撼根本,却如夏夜蚊蝇,扰人清梦,意在乱人心智,毁人清誉。某初临此世,人地两生,根基浅薄犹如浮萍。若心浮气躁,应对失当,或暴怒失态,或退缩避让,则正堕其彀中,确易陷入被动,授人以柄。”

“那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任由他这么无法无天地搞鬼?”赵阡陌蹙紧眉头,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自然不是。”林凡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冷峻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猎手面对拙劣陷阱时的从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彼既藏头露尾,行此阴私鬼蜮小道,某便以静制动,见招拆招。其计愈毒,其形愈显。况且,”他话锋微顿,看向赵阡陌,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此等魑魅魍魉之行径,亦让某得以管中窥豹,更快看清此世人心之叵测,世情之复杂。于某而言,未必不是一种……别样的历练。”

他确实是这样做的,而且做得近乎完美。面对各种层出不穷的“意外”,他总能凭借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反应速度和经过沙场锤炼的过硬身体素质化险为夷,并且每次事后,他都会不动声色、极其仔细地检查现场,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留下的人为痕迹和证据。对于那些空穴来风、刻意抹黑的流言蜚语,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应对方式——彻底的无视。既不浪费口舌去辩解(那只会越描越黑),也不因此流露出任何愤怒或委屈的情绪(那正合对方心意),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和计划,我行我素地学习、去发掘现场帮忙(主要承担一些不需要接触精密仪器的力气活,以及凭借其超常的感官和空间感进行一些辅助性的安全观察和环境评估)。他那种与年龄和外表格格不入的、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以及偶尔在关键时刻,流露出的一种仿佛对一切阴谋诡计都了然于胸、洞若观火的淡然眼神,反而让一些原本因为那些流言而对他心存疑虑或有些看法的人,开始不由自主地怀疑起那些传言的真实性和目的性。毕竟,一个如此沉静、专注且显然具备非凡能力的年轻人,真的会像流言中描述的那样浅薄和狂妄吗?

赵阡陌则将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她看到林凡在遭遇不公和刁难时,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丝慌乱,而是以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和韧性去面对、去拆解,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在打磨一块璞玉。她看到他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地吸收着新知识,那双曾经握惯了冰冷青铜兵戈、布满厚茧的大手,如今虽然依旧有力,却也会笨拙而坚定地敲击键盘、小心翼翼地翻阅那些脆弱的古老书页。她更看到,在只有他们两人独处的静谧时光里,林凡会因为她讲解某个现代物理概念时一个生动巧妙的比喻而眼中闪过恍然与赞许的笑意;会因为她偶尔带来的一块他表现出偏好的、不那么甜的糕点而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甚至在她因为工作压力而疲惫揉额时,他会默不作声地将一杯温热的水推到她的手边……

一种超越合作伙伴、超越导师与学生的微妙情感,在共同面对外部危机和这些日常琐碎却磨人的“麻烦”过程中,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滋生、汇聚、蔓延。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身边有这个沉默却无比可靠的陪伴,会不自觉地担心他尚未痊愈的内伤,会为他在现代社会中取得的每一点微不足道的进步而感到由衷的喜悦,也会因为李哲那些愈发卑劣下作的手段而燃起更甚于前的愤怒,那是一种带着强烈保护欲的愤慨。

这天下午,赵阡陌需要完成一份关于六号区墓道封石纹饰的详细初步分析报告,这份报告至关重要,需要提交给孙教授初步审核,并作为后续向上级部门申请开启墓道的重要技术依据。她伏在办公室的案头,投入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查阅了大量相关的考古报告、历史文献和图像资料,仔细绘制了纹饰的精细线图,并在此基础上,写下了条理清晰、论证严谨的分析推论。

完成报告的初稿后,她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用力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布满血丝、酸涩不已的眼睛,对坐在旁边靠窗位置、正安静翻阅着一本《现代汉语语法精要》的林凡说道:“总算是把初稿弄出来了,脑袋都要炸了。我先把电子版拿去给孙教授过目一下,顺便去打印室把纸质版打出来,方便他批注。”

林凡从书页中抬起头,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简单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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