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微光渐融窥玄奇（2/2）
赵阡陌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李研究员，早。这是我表弟，林凡，过来帮忙的。”她转向林凡，“小凡，这位是研究所的李哲研究员，负责出土文物的资料整理和分析工作，是所里的青年才俊。”
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个李哲出现时，赵阡陌的身体有瞬间的紧绷，虽然她掩饰得很好。而且，从这个李哲身上，他隐隐感觉到一种…不那么舒服的气息，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隐藏在温和表皮下的算计与审视。这让他立刻提高了警惕。
“李研究员。”林凡依样画葫芦地打招呼，目光平静地与李哲对视。
李哲脸上的笑容不变，伸出手：“欢迎啊，林凡兄弟。看你这身板，以前是练体育的？”他的手白皙修长，保养得极好。
林凡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赵阡陌，见她微微点头，才伸手与李哲握了一下。他的手粗糙有力，布满了握持兵器留下的厚茧。
李哲在接触到林凡手掌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笑容依旧：“呵呵，手劲不小。不错，年轻人就该这样。”他松开手，状似随意地问道：“林凡兄弟对哪方面的历史比较感兴趣？战国？还是更早的？”
林凡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语气带着一丝“失忆”应有的迷茫：“记不太清了，只是觉得…古老的东西，有种熟悉感。”
“哦？熟悉感？”李哲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笑容更深，“那很有意思啊。说不定你天生就适合吃考古这碗饭。”他话锋一转，看向赵阡陌，“阡陌，你父亲当年不也是凭着一种‘感觉’，找到了几个重要的勘探点吗？看来你这表弟，有点家学渊源啊。”
赵阡陌的脸色微微一沉，语气淡了些：“李研究员说笑了，我父亲靠的是扎实的专业知识和经验。感觉只是辅助。我们还要去资料室，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给李哲说话的机会，拉着林凡的胳膊快步离开。
走出十几米远，赵阡陌才松开手，低声对林凡说：“这个李哲，你要特别注意。他能力是有的，但心思很深，而且…他父亲当年和我父亲在一个项目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调离了，他可能一直心存芥蒂。他刚才提到我父亲，绝不是随口说说。”
林凡回头看了一眼李哲消失的方向，将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笑容温和的年轻男子的形象，牢牢刻在了心里。“某记下了。此人…气息不正。”
赵阡陌有些惊讶于林凡的敏锐，但想到他连地底泄漏的煤气都能感知，能察觉到李哲隐藏的情绪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接下来，赵阡陌带着林凡参观了文物临时修复棚。里面摆放着几张长桌，上面铺着软布，放着各种刚从探方里提取出来的器物碎片——陶器、青铜器残片、玉器碎块等。几个年轻的研究员正戴着口罩和手套，小心翼翼地用毛刷清理着泥土，或者用特殊的胶水进行粘合修复。
当林凡的目光落在那些破碎的青铜戈头、残损的陶豆、以及一枚已经锈蚀变形的赵国刀币上时，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这些物件，对他而言，不仅仅是“文物”，更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是那个时代的呼吸与脉搏。他看到一枚青铜箭簇，形状与他惯用的别无二致；看到一块陶片上模糊的绳纹，那是赵国境内某个陶坊常见的纹饰……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亲切，是悲凉，也是一种跨越两千多年时光的沧桑感。他仿佛能透过这些冰冷的残片，听到战场上的金戈铁马，闻到市井间的烟火气息。
“这些…都是赵国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大部分是。”赵阡陌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轻声解释道，“主要来自陪葬坑和遗址外围。主墓室还没有正式发掘。”
林凡沉默地看着，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仿佛想要触摸那些熟悉的器物，却又强行克制住了。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工作台角落一块不起眼的、黑乎乎的石片吸引。那石片大约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似乎刻着一些极其模糊、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痕迹。在其他色彩相对鲜明（即使是残破）的器物中，它显得格外不起眼。
但林凡却感觉到，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石片上时，他怀中的玉佩，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不是发热，也不是共鸣，更像是一种…微弱的牵引感。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两步，仔细看向那块石片。上面的痕迹太过模糊，难以辨认，但他凭借对赵国古文字和符文的了解，隐约觉得那似乎不是普通的刻痕，更像是一种…阵法的残迹？而且，石片的材质，也并非本地常见的石灰岩或砂岩，带着一种隐隐的…阴寒之气。
“那块石片，”林凡指了指那个角落，问旁边正在清理一枚玉璧残片的研究员，“是从何处发现的？”
那研究员抬起头，看了看林凡指的石头，不以为意地说：“哦，那个啊，是从三号探方西壁的淤土层里挖出来的，没什么特别的，可能就是块普通的砾石，上面是自然风化痕迹吧。准备后期做岩样分析的。”
赵阡陌也好奇地看了看那块石片，以她的专业眼光，也确实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林凡却没有轻易下结论。他相信玉佩那微弱的感应绝非空穴来风。他沉吟片刻，对赵阡陌说：“此石…或许并非寻常砾石。其出土地点，三号探方西壁，可否带某一观？”
赵阡陌虽然疑惑，但对林凡的感知能力已经建立了初步信任。她看向那位研究员：“小王，三号探方现在方便过去吗？”
叫小王的研究员点点头：“方便，那边刚抽完水，正在做地层记录。”
赵阡陌于是带着林凡离开了修复棚，朝着发掘区走去。她心中充满了疑问，那块看似普通的石片，难道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林凡的感知，竟然能细微到这种程度了吗？
阳光炙烤着大地，发掘区的篷布已经重新支起。三号探方位于整个遗址的西北角，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陪葬坑。经过暴雨洗礼，探方内虽然经过了紧急排水，但四壁和底部依旧泥泞不堪，工作人员正穿着胶鞋，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淤泥，进行细致的地层划分和记录。
赵阡陌带着林凡来到探方边缘，指着西侧坑壁：“就是那里，大概在中层淤泥土里发现的。”
林凡站在探方边，没有立刻去看那西壁，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试图将自身那微弱的气机与周围的环境连接起来。他在感知。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目光凝重。在他的感知中，这个三号探方所在的位置，地气流转确实有些异常，尤其是在西壁方向，气息显得更为沉滞、阴冷，与整个陵区那种相对平和、厚重的气场略有不同。这种差异极其细微，若非他刻意感知，几乎无法察觉。
“此地方位…在奇门之中，属‘惊门’边缘，主怪异、隐伏之事。”林凡低声对赵阡陌说道，用的是她可能完全听不懂的术语，但语气中的严肃不容置疑，“那块石片，恐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阵法或封印的残片，用以镇守或…封锁此地异常之气。”
赵阡陌听得心头一跳。阵法？封印？这些词语只在她父亲那些被视为“荒诞”的笔记中出现过。她看向泥泞的探方，又看了看林凡凝重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次考古，或许从一开始，就触及了一些远超传统考古学范畴的东西。
而林凡，这个来自战国的将军，可能就是唯一能解读这些“超范畴”信息的人。
“你的意思是…这下面，可能有什么？”赵阡陌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尚不确定。”林凡摇头，“但此地气机有异，那块石片是关键。需设法将其留下，仔细探查。”
赵阡陌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必须想办法将那块看似不起眼的石片留下来。
就在这时，林凡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倏地转向营地外的某个方向。他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又来了。”他低声道。
“什么？”赵阡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山青翠，天空湛蓝，并无异样。
“那窥探之感…很微弱，但确实存在。”林凡的语气肯定，“与昨日那‘无人机’的气息，同出一源。”
赵阡陌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监视还在继续！对方似乎并未因为昨天的暴露而放弃，反而更加小心隐蔽了。
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悄然笼罩在两人心头。考古营地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正在加速涌动。而林凡这个意外到来的变量，正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和赵阡陌，推向这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