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微光渐融窥玄奇（1/2）

夜幕彻底笼罩了赵王陵考古营地，但营地本身却并未沉睡。几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将核心工作区照得亮如白昼，弥补着暴雨造成的工期损失。而在营地边缘那间独立的备用宿舍里，另一种形式的“勘探”与“适应”正在无声地进行。

窗外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房间内投下模糊的光影。林凡没有开灯，他习惯于在暗处观察与思考。他站在窗前，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反射着窗外零星的灯火，如同潜伏在丛林中的猛兽，警惕地审视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赵阡陌离开前，留下了一个被她称为“台灯”的可调节光源，并再三叮嘱他可以使用。但林凡选择了黑暗。这能让他更好地集中精神，消化这一天之内海啸般涌来的信息，也更能让他找回一丝属于自己时代的、熟悉的安全感。

他抬起手，再次审视着自己身上的现代衣物。布料柔软，却如同无形的枷锁。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受着肌肉在陌生布料包裹下的伸缩。这种束缚感提醒着他，这里不再是那个可以纵马驰骋、仗剑四顾的赵国边关。这里的规则，如同这身衣服一样，细致、紧密，无处不在，却又看不见摸不着。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个静静伫立的空调上。凉风持续送出，维持着室内恒定的温度。这种对环境的精准控制能力，让他深感震撼。在他那个时代，避寒取暖依赖的是柴薪、皮裘和意志力，而这里，却仿佛将四季都纳入了掌控之中。还有那稳定发光的电灯，即时出热水的壶，远距离传音的手机……每一样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个时代的“力量”，并非源于个人的勇武或某种神秘的修炼，而是源于一种名为“科技”的、系统性的、可以普及的知识体系。

这比他面对过的任何敌阵都要复杂，也比任何奇门阵法都要庞大。

他踱步到桌边，手指拂过赵阡陌留下的那本《现代汉语常用字字典》和几张她手绘的、标有拼音和简单图示的日常用品图鉴。这个女子的细心与耐心，超乎他的预料。她不仅在引导他，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为他在这个陌生时代搭建一个临时的避风港。

是因为父亲失踪的谜团？还是因为那枚能与她罗盘共鸣的玉佩？

林凡从腰间解下那枚家传玉佩，握在掌心。玉佩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查的、温润的光泽，仿佛有生命在其中缓缓流动。他能感觉到，这玉佩与他之间那种血脉相连的感应依旧存在，但似乎也被这个世界的某种规则所压制，变得晦涩了许多。昨夜那撕裂时空的磅礴力量，此刻沉寂如深潭。

“林家世代守护……究竟守护的是什么？”他喃喃自语。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言犹在耳，却从未提及这玉佩竟有穿梭时空之能。是父亲也不知详情，还是……有所隐瞒？

他将玉佩重新贴身藏好，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漆黑的赵王陵封土堆。那里是他来到此地的起点，一座埋葬着赵国历代先辈衣冠的陵墓。为何玉佩会将他带到这里？这座陵墓，除了是亡者的安息之所，还隐藏着什么？

无数疑问在他心中盘旋，却没有答案。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必须尽快适应这里，掌握这个时代的规则和力量，才能拥有探寻真相的资格。

他坐回床沿，开始按照赵阡陌教导的方法，尝试调整呼吸，运转体内那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内息。奇门遁甲之术，不仅在于外部的阵法与推演，更在于自身与天地气机的沟通。穿越时空的损耗远超他的想象，丹田之内空空如也，经脉也滞涩不堪。但他并未气馁，如同过去每一次重伤后那样，以惊人的毅力，引导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地穿行，试图重新点燃那微弱的生命之火。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翌日清晨，阳光比前一日更加明媚耀眼。营地里的积水几乎完全退去，只在低洼处留下些许泥泞。鸟鸣声清脆，空气中带着夏日雨后特有的清新与燥热初显的征兆。

赵阡陌很早就来到了林凡的宿舍，手里还提着一个帆布包。她看到林凡已经起床，并且换好了衣服，虽然神态间依旧有些许不适应，但眼神比昨日清明了许多，那股深植于骨髓的警惕也稍微收敛了些。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赵阡陌放下帆布包，关切地问道。她注意到林凡的脸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一点点，虽然变化极其细微。

“尚可。”林凡言简意赅。他不会告诉她，他几乎一夜未眠，大部分时间都在尝试调息和观察营地夜间的动静。“此世之‘床’，过于柔软，某还需时日适应。”

赵阡陌理解地点点头，从帆布包里拿出几样东西：“给你带了点‘教材’。”她拿出一部旧手机，“这是我以前用的旧手机，功能简单一些，你先拿着，学会基本操作，比如接打电话，查看信息。里面存了我的号码。”她又拿出一个简易的电子手表，“这个可以看时间，比你们的日晷和刻漏精确多了。”

林凡接过这两样东西，入手冰凉而轻巧。他学着赵阡陌昨天的样子，按了一下手机侧面的按钮，屏幕亮起，显示出时间和日期。他看着那跳动的数字，沉默了片刻。如此精确地度量时间，在这个时代似乎是理所当然。

“还有这个，”赵阡陌又拿出一个塑料封皮的小本子和一支圆珠笔，“笔记本和笔。你可以把学到的东西、看到的陌生词汇记下来，也可以练习写字。”她演示了一下如何按出笔芯，如何在纸上书写。

林凡拿起那支造型奇特的笔，在纸上划了一下，留下清晰的蓝色痕迹。这比毛笔方便了太多。他试着握笔，姿势虽然生硬，但很快就能写出笔画。

“今日，某需做何事？”林凡放下笔，看向赵阡陌。他不习惯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

赵阡陌想了想，说：“首先，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能长期留在营地的身份。我已经和孙教授初步沟通了一下，就说你是我远房亲戚介绍来的临时助手，对历史感兴趣，过来帮忙兼学习，因为之前在山里遇到意外（比如滑坡），证件行李都丢了，暂时失忆，所以需要我照顾和引导。这个说法，可以解释你的来历不明，也能让你名正言顺地跟在我身边。”

林凡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可。某当如何扮演此‘助手’？”

“很简单，多看，多听，少说话。遇到不懂的，就看我眼色，或者直接说‘我不太清楚’。”赵阡陌交代道，“今天我先带你在营地正式走一走，认识一下主要区域和几位关键人物。你要尽量记住他们的样子和称呼。”

“某知晓了。”

“另外，”赵阡陌压低声音，“关于你的能力…比如感知气场那种，除非遇到像昨天那样的紧急情况，或者我明确允许，否则绝对不要在外人面前显露。那会带来大麻烦。”

林凡郑重颔首：“怀璧其罪，某明白。”

早饭后，赵阡陌便带着林凡走出了这间庇护了他一天的宿舍，正式踏入了考古营地的生活圈。

阳光有些刺眼，林凡微微眯起了眼睛。营地的全貌在他面前展开：一排排整齐的帐篷和活动板房，挂着不同标识；空地上拉着绳索，晾晒着被暴雨打湿的衣物、图纸和一些采集来的陶片样本；穿着各种户外服装的研究员和技术人员来回穿梭，有的拿着工具，有的抱着资料，步履匆匆；发电机仍在轰鸣，为各种设备提供电力。

这一切都充满了忙碌而有序的活力，与军营的肃杀截然不同。

“这里是生活区，我们的宿舍、食堂、浴室都在这一片。”赵阡陌边走边介绍，声音不高，确保只有林凡能听到。“那边是工作区，包括文物临时修复棚、资料分析室、以及主要的设备存放点。”

她带着林凡走向工作区。路上遇到其他研究员，大家都对林凡这个生面孔投来好奇的目光。赵阡陌便按照商量好的说辞，笑着介绍：“这是林凡，我老家来的远房表弟，对考古挺感兴趣的，过来给我帮帮忙，顺便散散心。”

“哦，小赵的表弟啊，欢迎欢迎。”

“小伙子挺精神啊。”

研究员们大多友善，简单打过招呼便又去忙自己的了。林凡则按照赵阡陌的嘱咐，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并不多言。他谨记“多看多听”的原则，目光敏锐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态、动作和衣着，试图从中分辨出可能的身份和意图。

在工作区，赵阡陌遇到了正在指挥清理淤泥的孙教授。

“孙教授。”赵阡陌打招呼。

“小赵来了。”孙教授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尚未完全消退的好奇，“这就是你那位…表弟？”

“是的，教授。他叫林凡。”赵阡陌拉了拉林凡的袖子。

林凡上前一步，学着现代人的样子，微微躬身：“孙教授。”他的声音沉稳，动作虽然略显僵硬，但姿态不卑不亢。

孙教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嗯，既然来了，就好好学，跟着小赵多看多问。我们考古这行当，需要的是耐心和细心。”他似乎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又或许是被营地修复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精力，没有深究。

“谢谢教授。”赵阡陌赶紧道谢，然后带着林凡离开。

“孙教授是项目负责人之一，德高望重，为人正直，可以信任。”走远一些后，赵阡陌低声对林凡说。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考究的卡其色野外工作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子迎面走来。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目光在扫过林凡时，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疑虑。

“阡陌，早啊。”男子笑着打招呼，声音温和，“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