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苔痕漫阶,新绿接旧枝(2/2)
“是太奶奶最爱的茉莉!”楚嫣然凑过来看,“你看这画,画的是不是育苗圃的芭蕉?”
纸上果然有幅简笔画,几竿芭蕉斜斜倚着竹篱,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吾家后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读着,从日记里看到太爷爷初到南洋的局促,看到他慢慢站稳脚跟的坚韧,看到他每次收到家信时的狂喜,也看到他因战乱无法归家的焦虑——有一页被泪水洇得模糊,只辨认出“烽火连三月,不知家园安否”几个字。
油纸下面,是个布袋,装着些颗粒饱满的种子,带着淡淡的椰香。陈三叔在信里说,这是太爷爷在南洋种惯了的作物,说“故土或不适,然试种之,也算根系相连”。
“这是……可可豆?”苏沐雪拿起一粒,放在鼻尖闻了闻,“我在镇上的杂货铺见过,能做巧克力的那种!”
“还有这个,”林峰举起另一粒,外壳带着花纹,“像腰果的种子呢。”
阿月找来个木盒,把种子分门别类装好,贴上标签。“我们试试种吧,”她望着窗外的雨,“太爷爷说‘根系相连’,说不定它们真能在这儿扎根。”
说干就干。大家在船坞旁开辟了一小块地,翻土、施肥,忙得满头大汗。张叔拄着拐杖来看,看着他们把可可豆埋进土里,笑着说:“当年你太奶奶也在圃里种过南洋的香料,人说水土不服,她偏说‘心诚则灵’。后来还真长出了几株,就是冬天怕冷,得搬进温室。”
“那我们也搭个小温室!”林峰拍着胸脯,“保证让这些种子长得比在南洋还好。”
楚嫣然找来旧玻璃,打算钉个简易的玻璃棚;苏沐雪去请教镇上的老农学催芽的法子;阿月则把日记里关于作物习性的记载一一抄下来,贴在田埂边的木牌上。阳光透过雨雾洒下来,照在翻松的泥土上,泛着湿润的光。
傍晚时,阿月坐在“归燕”号的船舱里,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没有日期,只画了幅画:一艘小船泊在河湾,船头站着两个人,岸边的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窗台上的苔盆绿得发亮。旁边写着一行字:“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她忽然明白,太爷爷留下的不只是种子和日记,更是一种态度——不管身在何处,都要认真生活,把日子过出根来。就像这育苗圃里的草木,不管是本土的芭蕉,还是外来的可可,只要用心待它,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长方式。
夜里,阿月梦见那些种子破土而出,长出的枝叶上,一半挂着南洋的晨露,一半沾着故土的晚霞。而“归燕”号的窗台上,苔痕已经铺满了石面,像块绿色的绒毯,托着一盏小小的茶炉,茶香混着茉莉香,漫出船舱,与育苗圃的桂花香缠在一起,在雨里轻轻漾开。
第二天一早,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那块地。只见可可豆的土壤上,不知何时被人插了个小木牌,上面是林峰新刻的字:“新枝接旧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歪歪扭扭的,像极了他第一次刻的“平安”二字。
阿月蹲下来,轻轻往土里浇了点水,心想:这日子啊,果然就像这苔,一点点铺陈开来,扎实又温暖。而那些跨越山海的牵挂,也终究会像这些种子一样,在时光里扎根、发芽,长出属于当下的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