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船坞听潮,新苗接旧痕(2/2)

午后,镇上的孩子们涌到船坞看热闹,围着“归燕”号叽叽喳喳。最小的那个扎着羊角辫的丫头,指着船舱里的银燕簪问:“这是仙女的簪子吗?”

“是太奶奶的,”阿月蹲下来,笑着说,“当年太爷爷特意为她打的。”

“那太奶奶戴上肯定很好看!”丫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就像故事里的公主。”

楚嫣然忽然提议:“不如我们办个小小的展览吧,把太爷爷的罗盘、太奶奶的画信,还有这些旧物件都摆出来,让镇上的人都来看看。”

“还要加上‘南洋香’!”苏沐雪指着篱笆边已经长到半人高的香料植物,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这是太爷爷寄回来的种子,现在长得多好。”

说干就干。林峰找来几块旧木板,拼成简易的展台;楚嫣然用素色棉布做了桌布,把银燕簪、罗盘、照片一一摆好;苏沐雪剪下几片“南洋香”的叶子,压在透明的玻璃片下,旁边附上手写的说明;阿月则把太奶奶的画信挂在展台中央,特意在旁边放了盆芭蕉,让叶片的影子落在笺纸上,像当年的雨声从未停歇。

展览那天,镇上的人来了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摸着船身,说起年轻时听的码头旧事;年轻的姑娘们对着银燕簪惊叹,说要让自家男人也学着打件信物;孩子们则围着“南洋香”的叶片,好奇地闻着那股混合着海风与泥土的清香。

陈叔也来了,他坐在船尾的刻痕旁,给大家讲太爷爷当年的故事:“他总说,人这辈子,就像船在海上漂,看着是随波逐流,其实心里得有个定盘星,知道哪儿是家。”

阿月站在展台旁,看着人们驻足凝视的身影,忽然明白太奶奶藏在画信里的不只是思念,更是一种无声的传承——她守着家,守着那些旧物件,其实是在守着一种信念:不管岁月多磨,总有些东西值得坚持。

傍晚收展时,那个扎羊角辫的丫头又跑过来,手里捧着幅画,是她画的“归燕”号,船上站着一男一女,男人手里拿着罗盘,女人头上插着银簪。“送给你们,”她仰着小脸,“这样太爷爷和太奶奶就在一起了。”

阿月接过画,眼眶有点发热。画得稚嫩,却把船舱里的细节都画出来了——太爷爷靠在那道刻痕旁,太奶奶的发髻上,银燕簪的翅膀正微微颤动,像要展翅高飞。

林峰把画贴在船舱的墙壁上,正好在照片旁边。暮色漫进船舱,新旧两张影像在昏暗中交融,仿佛跨越时空的相拥。

“南洋香”的枝叶在晚风里轻轻摇晃,飘来清苦又温润的香气。阿月望着河湾里“归燕”号的倒影,忽然觉得育苗圃的每一寸土地,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所有的等待与牵挂,所有的离开与归来,最终都会像这些草木与船舰一样,在时光里扎下根,抽出新枝,长出属于自己的、生生不息的模样。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太爷爷和太奶奶坐在“归燕”号的船头,太奶奶头上的银燕簪闪着光,太爷爷手里的罗盘指针稳稳指向育苗圃的方向。船行过的水面,开满了白色的花,像极了“霞云缀”的花瓣,又像无数只归巢的燕子,在月光下轻轻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