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霜染柿红时,檐下话旧年(2/2)
林峰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不是怕你心疼嘛。”他忽然起身,往堂屋走,“对了,给你带了样东西。”
片刻后,他捧着个木盒出来,打开时,里面铺着红绒布,放着支银簪,簪头是只展翅的凤凰,尾羽上缀着细小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路过银楼时看见的,觉得配你那件湖蓝色的袄子正好。”
阿月的指尖在簪子上轻轻划了下,凤凰的眼睛是用墨玉做的,透着点温润的黑。“太贵重了。”她小声说。
“不贵重,”林峰拿起簪子,小心地替她绾在发间,指腹擦过她的耳垂,“等明年……等我立了功,再给你打套金的。”
阿月的耳尖红透了,低头削柿子时,刀刃差点划到手指。林峰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仔细些。”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克制的哑。
这时,院门外传来车轱辘声,张叔赶着辆板车进来,车上堆着刚收的红薯,沾着湿泥,还带着叶子的清香。“阿月,林峰,快来帮忙!”他嗓门洪亮,震得柿子树都落了几片叶,“刚从地里挖的,挑些大的做红薯干,小的熬粥,甜得很!”
两人忙起身迎上去。林峰挽起袖子搬红薯,阿月则去拿筐子,刚才那点暧昧的气氛被红薯的土腥气冲散,却在心里留下点温温的余韵。
“今年雨水足,红薯长得瓷实,”张叔蹲在地上挑拣,拿起个拳头大的红薯擦了擦泥,“你看这纹路,里面准是黄瓤的,蒸着吃能流油。”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对了,你娘托人捎来的花椒,说让你腌萝卜时用,比镇上买的香。”
阿月接过油纸包,打开一股麻香扑面而来,是家里的味道。她想起临走时娘往她包里塞花椒的样子,说“外头的花椒没家里的够劲,腌菜不香”,眼眶忽然有点热。
“想家了?”林峰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个最大的红薯,“等忙完这阵,我陪你回去看看。”
阿月点头,吸了吸鼻子:“想我娘做的花椒酱了,配着红薯粥吃,能喝三大碗。”
“那咱们今晚就做,”林峰笑着说,“用张叔的红薯,你的花椒,再切点你腌的萝卜干,保管比家里的还香。”
张叔在旁边听着,笑得胡子都翘起来:“算我一个!我这就去烧火,灶上还温着米酒,就着红薯粥喝,暖身子!”
夕阳西斜时,厨房里已经飘出红薯的甜香。阿月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林峰则在案前切萝卜干,刀工比去年利落多了,萝卜丁切得大小匀整。张叔坐在门口择青菜,嘴里哼着老调子,风穿过门框,把歌声送得老远。
竹篮里的柿子已经削完了,果皮晒在檐下的竹匾里,会被做成柿子醋。果肉则要等明天挂在竹竿上,接受霜打日晒,慢慢变成软糯的柿饼。就像此刻锅里的红薯粥,要慢慢熬,才能把淀粉熬成糖,把日子熬出甜。
阿月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所谓团圆,不一定非要挤在一张桌上吃饭。或许就是这样,有人陪你削柿子,有人替你记着家乡的味道,有人在灶边添柴时,能听见另一个人切菜的声响——平淡,却踏实,像这渐渐沉下来的暮色,把所有的温暖都裹在里面,密不透风,却又处处透着光。
锅里的粥“咕嘟”了一声,冒出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也模糊了窗外那棵柿子树的影子。枝头最后一点阳光恋恋不舍地褪去,只留下满树红灯笼似的柿子,在渐浓的暮色里,闪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