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竹棚听雨,酱香漫窗(1/2)
入伏的头一场雨来得又急又猛,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酱缸上方的油布棚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无数只小手在拍打。阿月披着蓑衣站在棚下,借着檐角漏下的微光,看雨水顺着油布的褶皱往下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绕着酱缸转了半圈,才恋恋不舍地往院外的排水沟钻。
“这雨来得巧,”张叔端着盏热茶从屋里出来,茶盏边凝着层白汽,“白天刚把新腌的辣椒拌进酱里,夜里就来场透雨,能让辣味慢慢渗进酱坯里,不燥。”他把茶递给阿月,杯壁烫得她指尖一缩,却舍不得撒手——这茶是后山采的野茶,带着点苦味,回甘却极清长。
阿月捧着茶盏,看雨水在油布上撞开又聚成水流,忽然想起太奶奶《食记》里的句子:“酱遇伏雨,如人遇知己,烈气能消,柔味渐长。”她往酱缸里望,昏暗中看不清酱坯的模样,却能闻到比白日更浓的香气——原本带着生辣的冲劲,此刻混着雨水的潮气,竟透出点温润的甜,像被磨去棱角的石头,变得圆融起来。
“要不要掀开油布透透气?”阿月转头问张叔,“雨里的湿气重,会不会闷坏了?”
张叔笑了,皱纹里盛着雨光:“傻孩子,这棚子搭得妙就妙在‘半遮半露’——油布挡着直灌的急雨,竹架间的缝隙却能漏进细雨,让潮气慢慢渗进去。你太奶奶当年特意在棚子两侧留了三寸宽的空当,就是为了让雨气能‘钻’进酱里。”他用烟杆指了指棚架边缘,果然有几缕银丝似的雨线,正斜斜地飘进缸里,落在酱坯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阿月凑近了看,酱坯表面的白霜被雨水打湿,慢慢化开,露出底下深褐的底色,像泼了墨的宣纸上晕开的水痕。她想起早上拌辣椒时,那些鲜红的碎末还浮在酱坯表面,此刻却像被雨水按了下去,只在缝隙里露出点红影,像藏了把小火苗,不张扬,却憋着股热劲。
“这酱啊,跟山里的野参似的,”张叔磕了磕烟杆,烟灰落在蓑衣上,被雨水打湿成黑点点,“得经风见雨,太娇贵了养不出好性子。去年你林婶子把酱缸搬进屋里躲雨,结果酱坯发了霉,酸得能倒牙。”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林峰披着蓑衣,扛着捆湿漉漉的柴禾进来了,裤脚沾满了泥。“雨太大,柴房漏了个洞,我把柴挪到西厢房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路过酱棚,听见你们说话,就进来看看——这雨下得邪乎,酱缸没事吧?”
“好着呢,”阿月笑着让开身,“张叔说这雨是来帮咱们‘调酱’的。”
林峰凑到缸边闻了闻,眼睛一亮:“还真不一样了!早上闻着辣得呛鼻子,现在倒有点甜丝丝的。”他伸手想碰酱坯,被张叔用烟杆敲了手背:“手刚摸过柴禾,带着油气,别沾着酱,回头坏了味道。”
林峰嘿嘿一笑,收回手在蓑衣上蹭了蹭:“刚在柴房看见小毛豆蹲在窗台上看雨,手里还攥着个面团,说要给酱缸捏个‘雨娃娃’,被我哄回屋了,不然指不定要把面团扔进缸里。”
阿月被逗笑了,想起小毛豆早上缠着要学翻酱,结果把耙子插进酱里,拔出来时酱坯顺着木柄往下淌,糊了他满手,像戴了副褐色的手套,急得直跺脚。“等雨小了,让他来看看雨丝落进酱里的样子,也算没白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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