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晨露沾衣,旧事藏于苔(2/2)
画里的男人眉眼温和,姑娘的脸被画得模糊,却能看出微微歪头的温柔。小毛豆凑过去看:“这是太爷爷和太奶奶吗?他们在笑呢。”
“嗯,”苏沐雪用铅笔在姑娘的发间加了朵玫瑰,“张叔说,太奶奶每次来,太爷爷都会从怀里掏出朵刚摘的玫瑰,不管刮风下雨,从不落下。”她顿了顿,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就像现在,林峰哥总给你带糖葫芦,不管多忙都记得。”
阿月的脸微微发烫,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林峰在巷口喊:“早饭好了!张叔熬了粥,还有昨天腌的萝卜干!”
小毛豆第一个冲了出去,布包里的竹笛掉在地上都没捡。阿月捡起竹笛,看见笛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是林峰照着太爷爷的名字刻的。晨光穿过槐树叶,在笛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的眼睛在眨。
早饭摆在槐树下的石桌上,粗瓷碗里的粥冒着热气,萝卜干咸津津的,配着热粥正好。张叔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个旧账本翻着:“太奶奶当年记的账真仔细,连买根针都要记下来。”账本的纸页发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娟秀,偶尔有几滴墨迹晕开,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泪。
“这个月要给东边的王婶送药,她的风湿该犯了,”张叔用铅笔在纸上记着,“还有西边的李奶奶,上次说咳嗽,得给她备点枇杷膏。”他抬起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太奶奶以前就是这么记的,谁家需要什么,她都记在心里,比账本还清楚。”
阿月喝着粥,看着晨光里的老槐树,看着忙着给大家添粥的楚嫣然,看着低头修改画稿的苏沐雪,看着缠着林峰要糖葫芦的小毛豆,忽然觉得,育苗圃的日子就像这碗粥,看着平平淡淡,却藏着说不尽的暖。那些被时光埋起来的旧事,并没有真的消失,它们变成了玫瑰丛里的露水,变成了益母草的种子,变成了账本上的字迹,变成了每个人心里的念想,在新的日子里慢慢发芽。
吃完早饭,小毛豆拿着竹笛在树下吹奏,调子不成章法,却格外热闹。楚嫣然坐在石凳上继续整理针线笸箩,把顶针一个个擦干净。苏沐雪在画太奶奶的针线笸箩,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画纸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林峰在给玫瑰丛浇水,水流过泥土的声音沙沙的,像太爷爷当年摘玫瑰时,花瓣落在地上的轻响。
阿月靠在槐树上,手里捏着那枚锈迹斑斑的顶针,忽然想起太奶奶日记里的最后一页写着:“日子就像这槐树,看着老了,根却在土里越扎越深,每片新叶,都是旧时光发的芽。”她抬头看着枝桠间的天空,白鹭掠过,翅膀带起的风拂过脸颊,像谁在轻轻说“别念着过去,往前看,日子长着呢”。
晨露渐渐干了,玫瑰花瓣舒展开来,露出里面嫩黄的蕊。阿月把顶针放回笸箩,站起身:“走了,去采益母草的种子,听说那东西生命力强,撒在哪都能活。”
大家笑着应和,脚步声、说笑声、竹笛声混在一起,惊起了槐树上的麻雀,却惊不散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育苗圃的日子,就这么在晨光里,在旧事新痕的交织里,慢慢往前走着,像老槐树的根,悄悄往土里钻,往远处伸,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酿成了值得念想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