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晨露沾衣,旧事藏于苔(1/2)
天刚蒙蒙亮,育苗圃的竹篱笆上还挂着晨露,阿月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木勺碰到桶壁的脆响惊起了树梢的白鹭。井台边的青石板被 generations 的人踩得溜光,边缘处长满了青苔,她蹲下身系鞋带时,指尖无意间蹭到那些湿润的绿,凉丝丝的,像触到了谁的衣角。
“阿月姐,等等我!”小毛豆背着个布包从巷口跑过来,布包里露出半截竹笛,是昨天林峰给他削的。孩子跑得急,额前的碎发都汗湿了,贴在脑门上,“张叔让我跟你去采露水,说今天的露水最干净,能泡药茶。”
阿月笑着把他额前的头发捋上去:“慢点跑,露水又不会长腿跑掉。”她从竹篮里拿出两个空瓷瓶,“咱们去那边的玫瑰丛,张叔说带刺的花上结的露水性温,泡出来的茶不烈。”
玫瑰丛在育苗圃的西角,是太奶奶当年亲手栽的,如今长得比人还高,枝桠缠着竹架爬成面花墙。晨露挂在尖刺上,像撒了把碎钻,小毛豆踮着脚想摘最高处的那朵,被阿月一把拉住:“小心刺,太奶奶以前说,玫瑰的刺是护着花的,就像人心里的念想,得小心捧着。”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改用小瓷瓶接叶尖的露水,瓶口碰到叶子的声音像春蚕啃桑叶。阿月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太奶奶的日记里写过:“阿安总爱摘最高的玫瑰给我,说要把最好的都给我。有次他手被刺出血,还笑着说‘这花认主,知道我是给你摘的’。”
“阿月姐,你看这个!”小毛豆举着瓷瓶跑过来,里面的露水晃出细碎的光,“够半瓶了!”他的指尖被刺扎了个小红点,却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张叔说,用这个露水擦眼睛,能看见平常看不见的东西,是真的吗?”
阿月给他贴上创可贴,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心里软软的:“大概是能看见心里想的东西吧。”她想起太奶奶临终前,总说看见太爷爷站在玫瑰丛前,穿着蓝布短褂,手里举着朵带露的红玫瑰,“就像太奶奶,总说看见太爷爷来接她了。”
两人提着装满露水的瓷瓶往回走,路过那棵老槐树时,看见楚嫣然正蹲在树下翻土。她今天穿了件靛蓝布衫,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泥,手里的锄头一下下陷进土里,带出的土块上还缠着细小的根须。“这树下的土肥,”她直起身擦了把汗,额角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张叔说要种点益母草,等秋天收了,能给镇上的妇人做药。”
“我帮你!”小毛豆丢下布包就想去抢锄头,被楚嫣然笑着按住:“你那小胳膊细腿的,别闪着腰。”她从竹篮里拿出个布包,“刚去仓库找着的,太奶奶的针线笸箩,你看还有没用完的线团呢。”
笸箩是竹编的,边缘磨得发亮,里面放着几枚锈迹斑斑的顶针,一团团褪色的线球,还有半截没绣完的帕子。帕子上绣着朵玫瑰,针脚歪歪扭扭的,显然是刚开始学刺绣的人绣的。“太奶奶年轻的时候总绣不好,”阿月摸着那朵玫瑰,针脚里还卡着点干了的花瓣,“太爷爷就总说‘好看,比店里买的还好看’,其实是哄她呢。”
楚嫣然拿起帕子对着晨光看,绣线的颜色在光里透出温柔的粉:“我娘以前也总绣不好,我爹就说‘像刚发芽的草,有劲儿’。”她低头把线团绕整齐,“原来大人们都一样,爱哄人开心。”
苏沐雪抱着画夹过来时,正好听见这话,忍不住笑:“那是因为心里疼啊。”她翻开画夹,里面是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正是这棵老槐树,树下站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手里举着朵玫瑰,递给个穿碎花裙的姑娘,“我问过张叔太爷爷的样子,他说太爷爷总爱站在这里等太奶奶,一站就是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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