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春醒苗动,旧札萌新株(2/2)
楚嫣然笑着摆手:“快进来歇歇,外面风大。”她从怀里摸出块烤玉米——是昨夜火塘里留的,用布包着还温乎,“给你们当零嘴,甜得很。”
小药童们挤进来,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土垄上的新苗。最小的药童伸手就要碰,被苏沐雪轻轻拦住了:“别碰哦,苗刚醒,怕生。”她翻开札记给孩子们看,“你看这人写的:‘新苗如稚子,碰一下,蔫半天’,咱们得远远看着,等它长壮实了再跟它打招呼。”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捧着烤玉米蹲在一旁,嘴里的咀嚼声混着棚外的鸟鸣,像支轻快的曲子。林峰忽然指着棚外的田埂:“王爷爷来了。”
只见邻村的老药农牵着牛,正慢悠悠地往这边走。牛身后拖着张木犁,犁铧翻起的土块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绿,是早醒的草芽。“他说要把东边那片荒地翻出来,”楚嫣然说,“等咱们的苗分株了,就移些过去种,说要让忆魂林的绿,往村头再延半里地。”
苏沐雪把新写的札记放进木箱,纸页上记着:“宣统三年惊蛰,第一株苗出,芽顶三分白,浇雪水一瓢,松轻土三寸。青苔生东南角,长三寸,地气确醒。”她特意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锄头,像楚嫣然太爷爷画的那样,只是把歪歪扭扭的线条画得更规整了些。
楚嫣然忽然翻到札记中间某页,上面的字迹被水浸过,有些模糊:“光绪七年春,苗出七株,邻棚张老送樱桃花半筐,言‘樱花开,苗开怀’。是日,分三株移至东圃,今已亭亭如盖。”她转头对苏沐雪笑:“咱们也该给王爷爷备份礼,就送去年收的花籽吧,让他也种几株。”
林峰从药箱里取出个青瓷瓶,倒出些灰白色的粉末:“掺点这个,是按《岛药图谱》配的驱虫粉,混着艾草灰和苦楝树皮,能防地老虎啃根。我太爷爷当年种药苗,就靠这方子,苗长得比别家壮半圈。”
苏沐雪找了块靛蓝的土布,是太奶奶织的,边角绣着朵小雏菊。她把花籽和药粉包进去,用麻绳系了个“盘长结”——苏家的老手艺,说能“结住福气”。“再附张纸条吧,”她说着提笔写道,“光绪七年的樱桃花落了又开,咱们的花籽也醒了,愿它们在新地方,长得比在忆魂林还热闹。”
三人往外走时,朝阳刚漫过忆魂林的树梢,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根扎在土里的桩。小药童们跟在后面,举着蒲公英吹散,白色的绒毛乘着风飞,有的落在新苗上,有的飘向远处的田埂。
楚嫣然忽然停住脚步,指着育苗圃东边的竹架:“你们看!”只见三只蓝翼虫正围着一株新苗打转,翅膀的蓝光映着嫩芽,像在跳支古老的舞。虫翅扇动的声音很轻,却像鼓点似的,敲在每个人心上。
“札记里说‘蓝翼虫认苗,苗必旺’。”林峰轻声说,从怀里掏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晒干的虫翅粉,“这是去年收的,给它们撒点,算是认亲的礼。”
粉未落在虫翅上,蓝光忽然亮得晃眼。苏沐雪翻开《护苗日志》,在新的一页画下蓝翼虫的舞姿,旁边写道:“惊蛰虫舞,新苗破土。老锄头磨亮了新茧,旧札记写满了新事,连青苔都知道,该往暖处走了。这土里藏的哪是籽,是一茬茬人的盼头,裹着雪水,沾着炭灰,等春风吹到第三遍,就忍不住探出头,说声‘我来了’。”
风穿过棚顶的缝隙,带着蒲公英的白、樱桃花的粉、新翻泥土的褐,在三人鼻尖打了个转。远处的牛铃“叮当”响,老药农的吆喝声混着孩子们的笑,漫过田埂,漫过忆魂林的边缘,像在给新苗的故事,起了个悠长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