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春醒苗动,旧札萌新株(1/2)

惊蛰的雷声在忆魂林上空滚过第三遭时,防寒棚的稻草顶已洇出片淡淡的绿。那绿不是苗,是从棚角砖缝里钻出来的青苔,嫩得能掐出水珠,顺着竹架的纹路蜿蜒,像谁用翡翠色的笔描了道细边。

林峰蹲在青苔旁,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落下。晨露沾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青苔边缘新冒的嫩芽——比针尖还小,透着点玉色的透亮。“这苔长得真急,”他喃喃道,“像赶着要给棚子披件绿衣裳。”

“别碰。”楚嫣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怀里抱着那本磨破了角的《守夜札记》,纸页被晨风吹得簌簌响。她翻到折了角的那一页,指着泛黄纸面上的墨迹:“你看光绪年间那个守夜人写的:‘棚生青苔,是地气醒了,土下的籽该伸腰了。这时候动苔,等于惊了苗的梦。’”

札记上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锄头,旁边用朱笔注着行小字:“惊蛰后三日,土松三寸,苗出得齐。松深了伤根,浅了碍长,得像给娃娃梳头发似的,轻手轻脚。”

苏沐雪正蹲在最东头的土垄边,手里捏着片竹篾——是用去年苗棚的旧竹架削的,边缘被砂纸磨得光滑。她用竹篾轻轻划开表层的冻土,土块裂开的瞬间,一道嫩白的芽尖猛地顶破了壳,像只刚睡醒的小兽,抖了抖沾在身上的湿泥,在晨光里微微发颤。

“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紧,赶紧把竹篾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碎土。芽尖顶带着三分乳白,往下渐变成玉色,茎秆细得像根银线,却挺得笔直,仿佛下一秒就要蹿高半寸。

楚嫣然和林峰凑过来,三人围着这株新苗蹲成个圈,马灯挂在棚顶的竹钩上,昏黄的光落在他们脸上,映出各自眼里的亮。火塘早就熄了,只剩堆青灰色的灰烬,昨夜融化的雪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里面盛着三个脑袋的影子,随着呼吸轻轻晃。

“和札记里画的分毫不差。”楚嫣然翻开札记对照,上面的手绘新苗旁边标着:“芽顶三分白,茎如银丝,是好苗。见此苗者,当记‘三分养,七分等’。”她指尖划过纸面,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棚角的木箱跑。

木箱是从祠堂搬来的老物件,桐木的,边角被虫蛀了几个小洞,却依旧结实。楚嫣然从箱底摸出个蓝布包,解开三层绳结,里面露出三副小锄头——铁头锈得发红,木柄却被摩挲得油光锃亮,握在手里温温的,像揣了块暖玉。

“这是我太爷爷年轻时用的。”她拿起一副递给林峰,木柄上刻着个小小的鹰爪印,“他说‘春锄要轻,像给苗挠痒痒’,劲大了会把刚冒头的苗摁回土里去。”

林峰握着锄头试了试,铁头碰在土上,发出“噗”的轻响,只陷进去半寸。他忽然觉得这锄头的重量刚刚好,仿佛前几辈人用了几十年,早就把力道揉进了木柄里。“你看这土,”他用锄头轻轻敲着垄边,“冻了一冬,看着硬,其实内里已经酥了,一敲就散。”

土块簌簌落下,露出更多蜷着的芽尖,有的刚顶破壳,有的已经舒展了半片叶,像撒在土里的星星,忽然被人拂去了蒙尘。苏沐雪发现有株苗的根须正缠着块碎木炭——是去年冬夜守棚时,楚嫣然撒在土里的。

“札记里说‘根须喜暖,炭块引之’,果然没错。”她掏出个小陶罐,往根须旁又撒了些细碎的木炭,“再掺点火塘灰,能防蛴螬。我太奶奶的日志里记过,她当年总把烧剩的炭渣敲碎了埋在苗根边,说‘炭是火的骨头,能给苗壮胆’。”

棚外传来竹篮碰撞的脆响,是林家的药童们来了。为首的小药童举着个装满蒲公英的篮子,趴在棚门口往里瞅,羊角辫上还沾着草屑:“林大哥!楚姐姐!苏姐姐!你们看我们采的公英,师傅说泡水喝能败火,给守苗的人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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