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钟响之时(1/2)

第20章:钟响之时

时间:第十日 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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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从未如此空旷,也从未如此安静。

巨大的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惨白的光,照亮下方孤岛般的十个人。林枫、苏婉、陈浩、李想,以及另外六名直到最后依然选择跟随他们的幸存者。三男三女,有曾经的志愿者,也有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理性稻草的普通人。他们围坐成一圈,中间的地板上放着一盏从餐厅取来的应急灯,发出稳定的、不带感情的白光。

一百零五人,经过第九夜“最小化伤害”下的平静死亡(十二名自愿或身体已到极限者),如今只剩下这最后十人。

没有人说话。没有哭泣,没有祈祷,甚至没有沉重的呼吸。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悬浮在空气中,比窗外的浓雾更加厚重。

林枫坐在主位,背对着那架曾放过假日记的钢琴。他换了身相对干净的衣服,遮住了胸口那骇人的纹路。但额头的烙印再也无法隐藏——那枚暗红色的天平,在灯光下像一枚刚刚冷却的火漆印,清晰地宣告着他的身份,也宣告着他的终局。

他的坐姿依旧笔直,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他的身体几乎没有细微的动作。没有眨眼,没有指尖的颤动,甚至胸腔的起伏都微不可察。他像一尊正在逐渐石化的雕像,唯有那双眼睛深处,那点暗金色的光芒,还在缓慢地、规律地明灭,如同风中残烛。

时间,在寂静中走向尽头。

23:55。

墙壁开始渗出细密的水珠,沿着华丽的壁纸滑落,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温度无声下降,空气中弥漫开熟悉的、甜腻的熏香与海腥混合的气味。

状态切换的前兆,最后一次降临。

苏婉抬起头,看向林枫。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澈平静。陈浩紧紧握着李想的手,两个年轻人肩膀挨着肩膀。其他六人也抬起头,目光集中在林枫身上。

“时间到了。”林枫开口。他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一种低沉、平稳、带着金属共振的合成音,仿佛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直接从胸腔的某个精密部件里传出。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但依旧沉稳。他环视着每一张脸,那些陪伴他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同伴的脸。

“最后说几句吧。”他说,“不是演讲,只是……确认。”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最准确的词句。

“十天前,我们登上这艘船时,有两百人。我们恐惧,我们困惑,我们以为面对的是鬼怪或诅咒。我们尝试用人类的方式去理解、去对抗。我们部分成功了——我们理解了它的规则,甚至触碰到了它的本质。”

他的目光扫过宴会厅,仿佛能看到那些已经消失的身影。

“我们也失败了。老赵、孙洪、还有许许多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死在了探索的路上,死在了规则的陷阱里,死在了人性的实验中。我们没有找到生路,没有打破循环。”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客观的报告。

“但在这十天里,在这艘吃人的船上,我们做了几件事。”

“第一,我们保持了思考。即使在最深的恐惧中,我们也没有放弃用理性去剖析疯狂。”

“第二,我们维持了秩序。不是完美的秩序,是不断崩塌又不断重建的、属于人的秩序。我们尽力互助,哪怕知道结局。”

“第三,我们记录了真相。用我们所能想到的最隐蔽、最持久的方式,把这座‘迷宫’的地图,留在了迷宫的墙壁上。”

“第四,”他最后看向苏婉、陈浩、李想,“我们传递了火种。不是生命的火种,是理性的火种,是尊严的火种,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火种。”

他重新坐下,动作缓慢而庄重。

“现在,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事,不属于我们了。”

宴会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墙壁渗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最后的秒针。

苏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林枫。”

林枫看向她。

“你后悔吗?”苏婉问,眼泪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但她的表情很平静,“后悔成为领导者,承担这一切,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林枫沉默了大约三秒钟。

然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后悔。”他的合成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的温度,“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扮演‘船长’,站在这个位置上,制定规则,做出选择,承担罪责,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最后自己也变成仪式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

“那应该是我。”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从第一天我站出来组织大家时,这个责任就落在了我肩上。而我,”他轻轻抬起手,看着那只皮肤下隐约有金色纹路蔓延、关节僵硬的手,“选择了承担到底。”

苏婉的眼泪流得更凶,但她用力点头,仿佛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

陈浩松开李想的手,从怀里掏出那台早已没电、却被他一直带在身边的笔记本电脑。他走到宴会厅角落的一个金属垃圾桶旁,将电脑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砸向坚硬的墙壁!

“砰——!”

外壳碎裂,屏幕炸开,零件四散。

“不让它……”陈浩喘着气,声音带着哽咽,却又无比坚定,“得到我们的恐惧数据!不让它……品尝我们最后的崩溃!”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u盘、手机(早已没电),将它们一一踩碎,扔进垃圾桶。

李想站起身,走到一面相对干净的墙壁前。他手里拿着一把从工具间找到的小刀。深吸一口气,他开始用力在墙壁上刻字。

刀尖与木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刻痕很深,很用力:

【我们来过。】

【我们记录过。】

【我们传递过。】

三行字,刻在1913年的樱桃木护墙板上,像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也像一座简陋而庄严的纪念碑。

做完这一切,李想退回来,重新坐下。他的手指被刀柄磨破了,渗着血,但他毫不在意。

十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等待。

23:59。

宴会厅的景象开始剧烈地重叠、扭曲。1913年的繁华盛景与现实的破败荒凉疯狂交织。水晶吊灯变成煤气灯又变回来,猩红地毯上浮现出干涸的血迹又消失,墙壁上的油画里人物开始移动、转头,看向大厅中央的十人。

温度降至冰点。呼吸凝成的白雾久久不散。

最后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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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观:林枫】

钟声响起。

不是从外界传来,是从林枫的身体内部,从他额头的烙印深处,从他与这艘船连接的每一根“线”上,同时炸响!

咚——

视野瞬间被拉入一片绝对的黑暗,然后又猛地亮起。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橡木镶板的墙壁,黄铜 fittings,巨大的桃花心木书桌,桌上摊开着海图和一盏绿色玻璃罩的台灯。舷窗外是翻涌的、正常的、没有浓雾的夜空。

船长室。1913年的船长室。

书桌后,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船长制服、面容冷峻疲惫的中年男人。爱德华·卡莱尔。初代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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