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献祭厅幻影(1/2)
第11章:献祭厅幻影
时间:第七日 01:00-破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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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的尸体在宴会厅地板上逐渐冷却,苏婉的手还按在他腹部的伤口上,尽管血早已流干。周围是138个幸存者惊恐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但林枫的世界很安静。
不是平静,是真空。
六天来的死亡、规则、数据、阴谋,像一堵不断垒高的墙,此刻终于超过了某个临界点,轰然倒塌后,留下的是近乎麻木的空洞。他感觉不到悲伤——老赵是他的战友,他的向导,他在这艘鬼船上少数能信任的人之一。可当死亡变得如此频繁、如此廉价,连悲痛都成了奢侈品。
他只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那不是生理性的心跳,而是某种更古老的节奏,像潮汐,像巨轮引擎低沉的轰鸣。右手掌心,那个天平印记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皮肤,金色的纹路已越过手肘,向着肩头蔓延。
老赵临终的话在脑海里回响:
“船在吃我们……吃得越脏,它越饿。”
还有——
“我祖父的笔记……最后一页……在枕头里……”
林枫缓缓站起身。宴会厅的烛光在他眼中扭曲、拉长,像沉入水底的倒影。他看见的不只是现实层——破败的吊灯、惊恐的人群、地板上正在淡去的血渍——他还看见了重叠的另一层:1913年辉煌的宴会厅,水晶灯璀璨,衣着华丽的乘客举杯谈笑,而十个穿着制服的身影站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
状态切换的余波。
或者说,是他的标记加深后,开始能同时感知两个时间层。就像近视的人突然戴上眼镜,世界清晰得令人不适。
“林先生。”苏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女医生也站了起来,手腕上的蛇杖印记在烛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冷光,像淬过火的刀刃,“老赵需要……”
她顿住了。老赵已经不需要任何东西了。
“他需要安息。”林枫接上她的话,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我们还有人需要活下去。”
他的目光扫过宴会厅。重伤者还有七个,都是被吴刚石片爆炸波及的。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腹部被贯穿,虽然苏婉做了紧急处理,但伤口已经开始感染,体温烧到四十度,意识模糊。
“我们需要抗生素。”苏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医疗点的库存……昨晚被抢了。”
第六日的械斗中,王彪那伙人冲进医疗点,抢走了大部分药品和器材。现在那些药品要么被消耗,要么藏在某些人手里,不愿拿出来。
“船上有原始药房。”陈浩推了推眼镜,他的黑眼圈深得像瘀伤,“1913年的邮轮,会在船尾设一个正式药房,储备比现代医疗点丰富得多。而且……可能保存完好。”
“可能?”李想问。
“状态切换时,某些区域会完全‘复原’到1913年的状态。”陈浩翻开笔记本,“根据老赵之前提供的信息和我的观察,船尾c甲板的医务区,在切换时复原度最高。如果我们能在切换期进入,也许能找到还能用的药品。”
“太冒险了。”一个志愿者摇头,“船尾是禁区,老赵说过,那里‘不对劲’。”
“老赵还说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林枫弯腰,从老赵的外套内袋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是老轮机长一直贴身携带的,“他给我看过这把钥匙,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们可以去船尾的‘旧医务室’看看。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留个念想。”
钥匙在掌心沉甸甸的,表面刻着模糊的船锚纹样。
苏婉看着那把钥匙,又看看地上老赵平静的脸,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去?”
“现在。”林枫说,“状态切换刚刚结束,下次切换在明晚午夜。但我的标记……让我能模糊感知到另一个时间层。也许我们不需要等到午夜。”
他抬起右手。掌心的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头攀爬,所到之处,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淡淡的金色脉络,像电路板上的走线。
“你在被加速同化。”苏婉抓住他的手腕,手指触碰到那些发烫的纹路时,她手腕上的蛇杖印记也同步亮起银光。
“那就加速。”林枫抽回手,“在我们完全变成怪物之前,把该做的事做完。”
他看向陈浩和李想:“你们留下,维持秩序。如果有人闹事——”
“我们知道怎么做。”陈浩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根从健身房拆下来的钢管。这个文弱的程序员,六天时间学会了握武器。
“苏婉,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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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0 通往船尾的走廊
奥菲莉亚号的船尾区域在登船第一天就被标记为“禁区”。不是因为门上锁——实际上大部分门都没锁——而是因为一种本能的不适感。
越往船尾走,空气越粘稠。
不是湿度问题,是某种……质感上的变化。就像从清水走进油污,每一步都感觉阻力在增加。墙壁上的木质护板开始出现异常纹理——不是霉斑或裂纹,而是某种类似血管或树根的隆起,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微微搏动。
“这些是最近才出现的。”苏婉用手电筒照亮墙壁,手指悬停在那些隆起上方,没有触碰,“像在生长。”
“船在消化。”林枫想起老赵的话,“吃下去的东西,需要时间分解。”
“吃什么?”
“我们的恐惧。我们的恶意。我们的死亡。”林枫顿了顿,“还有我们的……秩序。老赵维持轮机舱,你救治伤员,我制定规则。我们维持的秩序越完善,系统收割时就越高效。就像把散养鸡关进现代化养殖场,方便投喂,方便屠宰。”
苏婉的手电筒光晃了一下:“那我们该怎么做?放任混乱?”
“混乱会产生更多‘恶’,那也是它的食物。”林枫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铁门,“所以我们被困住了。秩序喂养它,混乱也喂养它。唯一的区别是,秩序喂养得……更体面一些。”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牌上锈蚀的铜字写着:“medical wing & surgery(医务翼及手术室)”。
林枫插入老赵的钥匙。
锁芯转动的声音异常清脆,像敲击水晶。
门向内滑开。
没有灰尘扑面,没有霉味。门后的空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就像1913年4月12日那天刚刚打扫完毕。
一排排玻璃药柜沿墙摆放,里面整齐陈列着棕色玻璃瓶、锡盒、纸包。中央是一张不锈钢手术台,器械托盘上的剪刀、镊子、手术刀闪着寒光。墙角的消毒锅还冒着若有若无的蒸汽。
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这不可能……”苏婉走进房间,手指拂过药柜玻璃,没有一丝灰尘,“百年前的药品,怎么可能保存……”
话音未落,她手腕上的蛇杖印记突然剧烈闪烁。
与此同时,林枫掌心的金色天平也开始发烫。
房间的光线开始变化。
不是变暗,而是……分层。
现代层的应急灯光还在,但上面叠加了一层更温暖、更柔和的煤气灯光。墙壁的木质护板褪去了那些搏动的隆起,恢复了光滑的原貌。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变浓,混杂着淡淡的乙醚和碘酒气味。
两个时间层正在重合。
不,不是重合——
是1913年的层,正在覆盖现代层。
“切换提前了。”林枫握紧消防斧,“而且范围固定在这个房间。”
药柜玻璃上开始浮现倒影。
不是他们俩的倒影。
是穿着1913年护士服的女人,端着托盘匆匆走过。
是穿着白大褂、戴圆框眼镜的医生,正低头书写病历。
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盖着白布,一动不动。
这些幻影半透明,没有实体,像全息投影般在房间里移动、忙碌,完全无视林枫和苏婉的存在。
“他们在工作……”苏婉低声说,“就像……那天晚上一切正常时一样。”
“找抗生素。”林枫走向药柜,“在切换结束前拿到东西,然后离开。”
药柜没锁。他拉开玻璃门,取出几个棕色瓶子。标签上的字迹是花体英文,但能辨认出“penicillin”(青霉素)、“sulfonamide”(磺胺类)等字样。这些药在现代早已淘汰或升级,但在这里,它们崭新得像昨天刚出厂。
苏婉快速检查了几个瓶子:“密封完好,理论上可以用。但剂量和纯度……”
“总比没有好。”林枫开始往背包里装。
就在他拿起第三瓶药时,房间里的幻影突然全部定格。
护士停在半路。
医生放下笔。
手术台上的病人坐了起来——白布滑落,下面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
所有幻影齐刷刷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房间深处另一扇门。
那扇门原本是关闭的,现在正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不是另一个房间。
是宴会厅。
1913年4月12日晚的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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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5 历史幻影
林枫和苏婉站在医务室门口,看着门后那场跨越百年的仪式。
没有声音。幻影是静默的,像一部默片。但正因如此,每个细节都格外清晰、格外瘆人。
宴会厅被重新布置过。长桌撤走,中央空地上立着十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不同的纹章:天平、船锚、蛇杖、铁链、乐谱、十字架、金币、双心(两根)。
十个人被绑在柱子上。
不是1913年的船员——林枫认出了几张脸,是登船后死去的乘客。第一晚溺亡的海军陆战队员,第二晚自残的退休医生,第三晚上吊的小提琴教师……他们的尸体本应已经“透明化”消失,但在这里,他们以生前的模样被绑着,眼神空洞,像提线木偶。
十个穿着1913年高级船员制服的人,站在柱子前。
为首的是船长爱德华·卡莱尔,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冷峻的男人。他手里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整齐排列着十枚火漆印章——正是密室里那十枚,包括那枚裂开的船长印。
仪式开始了。
船员们拿起对应的印章,走到柱子前。
船长拿起裂开的船长印,走到“天平柱”前——绑在那里的是个林枫不认识的陌生人,也许是在他们登船前就死在奥菲莉亚号上的某个遇难者。
船长将印章按在那人额头上。
没有火漆,没有蜡油。
但印章接触皮肤的瞬间,那人的额头凹陷下去,形成一个与印章纹路完全吻合的烙印。烙印深处,暗红色的光开始流淌,像熔岩,像血。
那人开始抽搐,眼睛翻白,嘴唇无声地开合,像在尖叫。
其他九个船员如法炮制。
乐师长将“乐谱印”按在乐师额头上。
侍应长将“铁链印”按在一个年轻侍应生额头上。
船医将“蛇杖印”按在一个护士额头上。
……
十道烙印。
十个人在无声的剧痛中痉挛。
烙印完成后,船员们退开。
船长从托盘下层取出一把精致的黄铜匕首,刀刃上刻满符文。他走到第一个烙印者面前,将匕首抵在那人胸口。
然后,刺入。
依旧没有声音。
但林枫看见那人的身体瞬间绷直,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扩散。胸口没有流血,只有暗金色的光从伤口涌出,像烟雾,像流沙,缓缓飘向天花板。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
林枫抬头。
宴会厅的天花板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符号。
正是羊皮纸契约上那个“睁开的眼睛”。
眼睛是闭着的。
但随着十个人被依次刺穿,随着十道暗金色的光流被吸入,眼睛开始睁开一条缝。
缝隙里,是无尽的黑暗,和黑暗深处某种难以名状的、贪婪的注视。
第十个人被刺穿时,眼睛睁开到了三分之一。
然后,仪式结束。
十个被献祭者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消散。
十个船员站在原地,手里的印章还在微微发亮。
船长盯着天花板上那只睁开三分之一的眼,表情从虔诚变成困惑,变成……恐惧。
他嘴唇动了动。
林枫读懂了那个口型:
“为什么还不够?”
幻影快进。
接下来的画面像翻动的连环画:
第二晚,同样的仪式,另外十个人被献祭。眼睛睁开到三分之二。
第三晚、第四晚……每晚十人。
眼睛越睁越大,但始终没有完全睁开。
第九晚结束时,眼睛睁开到了九成。
第十晚。
船长站在宴会厅里,面前是被绑在柱子上的最后十个人——那是船上最后十名乘客,包括妇女和孩子。船员们拿着印章的手在颤抖。
船长抬起头,对着天花板那只几乎完全睁开的眼,嘴唇剧烈颤动。
林枫再次读懂了:
“已经一百个了!一百条命!为什么还不够?!你到底要什么?!”
眼睛没有回答。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用那九成的目光俯视着他。
目光里有漠然,有饥饿,还有一丝……嘲讽。
船长崩溃了。
他扔掉匕首,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其他船员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哭泣,有人转身想逃。
但就在这时,那只眼睛突然完全睁开。
不是主动睁开,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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