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数据崩塌(1/2)
第8章:数据崩塌
时间:第五日 06:00 - 次日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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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气带着铁锈味。
林枫和老赵回到临时指挥室时,陈浩已经在那里了。年轻人坐在一堆散乱的纸张中间,头发被抓得像个鸟窝,眼镜歪斜,眼睛里布满血丝。
“不对劲。”陈浩抬起头,声音沙哑,“全都不对劲。”
林枫把从轮机舱带回来的值班表碎片放在桌上。陈浩瞥了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现在眼里只有自己那套正在瓦解的数据模型。
“看这个。”陈浩把三张图表推到林枫面前。
第一张:“死亡时间分布热力图”。
前三天的死亡时间集中在00:00-00:05之间,误差不超过两分钟。但从第四晚开始,出现了时间漂移。最早的死者死于23:52,最晚的死于00:17。时间窗口从五分钟扩大到二十五分钟。
“系统在调整‘进食节奏’。”陈浩指着图表,“不是机械的午夜整点,而是……有弹性的。”
第二张:“死法关联矩阵”。
密密麻麻的线条连接着死者特征、死亡场景、物品接触史。前三天的关联性很强——接触过第三号银餐具的人大概率溺亡,接触过剧院幕布的人大概率上吊。但从第四晚开始,关联性开始混乱。
“那个虔诚的修女。”陈浩圈出一个名字,“她严格遵守‘反身份策略’,没有接触过任何已知危险物品,没有表现出任何宗教行为。但她死了。为什么?”
他翻出第三张图表:“标记延迟现象”。
这张图上,每个死者旁边都标注了其“初次接触可疑物品\/场景”的时间。一个惊人的规律浮现:
大部分人,在接触危险源后,并不是当晚就死。
而是延迟1-3天。
比如第二晚溺亡的孙伟,他在登船第一天就用了泳池——死亡延迟一天。
第三晚死于“煤灰烫伤”的前锅炉工,他在第二天下午因为好奇去轮机舱门口张望过——死亡延迟一天半。
“就像一个……潜伏期。”苏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端着两杯冲好的代餐糊——用船上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调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专注,“传染病的潜伏期。”
她走进来,把杯子放在桌上,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叠显微照片。
“我昨晚没睡。”苏婉说,“用医疗点的便携显微镜,检查了所有能采集到的死者血液样本——主要是那些尸体还没完全‘透明化’的早期死者。”
她把照片摊开。
黑白影像,放大1000倍。血液中的红细胞像漂浮的硬币,而在这些硬币之间……
“这是什么?”林枫皱眉。
“微生物。”苏婉指着一个边缘模糊的、直径大约5微米的结构,“但它不是细菌,不是真菌,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病原体。”
照片上,那东西呈不规则的团块状,表面有细微的绒毛结构。在更高倍数的照片里(苏婉指了指另一张),可以看到团块中央有一张模糊的……
人脸。
不是完整的人脸,更像是某种抽象的、由蛋白质折叠构成的图案,恰好形成了类似五官的轮廓。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色的凹陷,嘴巴是一条弯曲的裂缝。
“我在八个死者的血液里都发现了这种东西。”苏婉的声音很轻,“浓度不同。死得越‘戏剧化’的,浓度越高。那个溺亡的海军陆战队员,血液里这种东西的浓度是那个平静死亡的修女的……三倍。”
“情绪放大器。”林枫喃喃道,“死前越恐惧、越痛苦、越绝望,产生的‘概念滋味’就越浓烈,所以需要更高浓度的‘载体’来运输?”
“可能是。”苏婉收起照片,“但更可怕的是——我在活人的血样里也发现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
“谁?”老赵问。
“我抽了二十个志愿者的血。随机选的。”苏婉说,“其中六个人的血液里,有微量但可检测的这种微生物。而那六个人……都接触过已知的危险物品或场景,但还没死。”
她顿了顿,补充道:“其中一个人,浓度已经很高了。”
“谁?”
“李明。那个程序员,陈浩的助手。”
陈浩猛地站起来:“李明?他……他三天前碰过钢琴!当时他说想试试还能不能弹,弹了几个音就停了!我以为——”
话音未落,门被撞开了。
李想冲进来,气喘吁吁:“林先生!出事了!餐厅那边……有人在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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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0 主餐厅
人群分成三堆。
左边一堆,大约三十人,围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脸色蜡黄,躺在用桌布临时铺成的“病床”上,捂着胸口呻吟:“我……我心脏不舒服……喘不过气……”
右边一堆,约五十人,冷眼旁观,脸上写着警惕和怀疑。
中间一堆,人数最多,大概八十人,聚集在“秩序委员会”的几个志愿者周围,七嘴八舌:
“他说他是心脏病!应该把他隔离到医疗点!”
“不行!医疗点是苏医生负责的,那是‘医生’身份!会触发规则!”
“那怎么办?就让他躺在这儿?”
“说不定是装的!想用‘病患’身份逃避规则!不是说系统需要十种身份吗?病患不在菜单上吧?”
“对啊!病患是安全的!”
这句话像火星掉进油桶。
躺着的男人——登记信息显示他叫张海,四十六岁,保险推销员——呻吟声更大了:“我……我真的不行了……药……我需要硝酸甘油……”
苏婉拨开人群走过来,蹲下检查。她翻开张海的眼皮,听心跳,测脉搏。专业动作一气呵成。
但周围的人都在后退。
“苏医生!别碰他!”有人喊,“你是医生!你会被标记!”
苏婉的手停在半空。
她抬头看向林枫。
林枫站在人群边缘,面无表情。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从轮机舱回来后,掌心的印记在常态下已经变成了淡灰色,像一块陈旧疤痕,只有进入状态切换或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重新变成金色。
现在,印记没有变化。
说明这个场景,还不够“异常”。
“他不是心脏病。”苏婉站起身,声音清晰,“心率正常,血压正常,瞳孔对光反射正常。他在装病。”
人群哗然。
张海的呻吟戛然而止。他睁眼,眼神闪烁:“你……你胡说!我难受!我——”
“你没有任何心脏病体征。”苏婉冷静地说,“如果你真的不舒服,我作为医生不能见死不救。但如果你是装的——”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那我建议你停止这种行为。”
张海的脸涨红了。他坐起来,指着苏婉:“你们看看!这就是‘秩序委员会’!见死不救!说什么反身份策略,都是骗人的!就是为了控制我们,让我们听话!”
人群骚动起来。
质疑的低语像潮水般蔓延。
林枫终于动了。
他走到张海面前,蹲下,平视对方。
“你想要什么?”林枫问,声音很平静。
“我……我想要安全!”张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想死!那些规则太复杂了!我记不住!我只知道,菜单上没有‘病人’这道菜!那我当病人总行了吧?病患不需要有特长,不需要有信仰,不需要谈恋爱!病患是最安全的身份!”
“你觉得系统会允许这种漏洞吗?”林枫问。
“为什么不?”张海激动地说,“这艘船运行了百年!如果装病有用,早就有人试出来了!但历史记载里没有!说明这招可行!”
逻辑诡辩,但在恐惧中竟然显得有几分道理。
林枫看着张海的眼睛。那里面有恐惧,有狡黠,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给你两个选择。”林枫站起来,“第一,停止表演,回归正常生活,遵守大家共同制定的规则。”
“第二呢?”
“第二,我们把你隔离到单人房间。食物和水照常供应,但你不能接触任何人,不能参与任何集体活动。直到你‘病愈’。”
张海犹豫了。
单人隔离,意味着绝对的安全——没人能害他,他也不会连累别人。
但也意味着绝对的孤独。在这艘幽灵船上,孤独本身可能就是毒药。
“我选第二!”张海咬牙,“我要隔离!”
人群发出混杂着鄙夷和羡慕的叹息。
有人低声说:“聪明啊……这招说不定真的……”
“秩序委员会”的志愿者把张海带走了。餐厅里的骚动暂时平息,但林枫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了。
如果装病可行,那么装傻呢?装疯呢?装成没有任何“概念价值”的废物呢?
如果“反身份策略”的本质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浓度”,那么极端自我贬低、自我消除,是不是最高效的生存策略?
“林先生。”陈浩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数据模型需要重做。如果存在‘延迟标记’,如果系统能‘弹性调整’,如果我们血液里已经有那种东西……”
他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崩溃的清明。
“那我们之前的所有分析,可能都是错的。”
“或者,”林枫说,“都是对的,但只对‘过去的系统’有效。”
他想起轮机舱里那东西。侍应长alistair finch,从1913年活到现在——如果那还算活着的话——以铁链缠身的怪物形态。
百年时间,足够任何系统迭代升级了。
何况是一个以人类痛苦为食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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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白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度过。
没有新的异常现象。浓雾依旧,但能见度似乎好了些。有人甚至提议组织钓鱼——从甲板上用自制的鱼线,看能不能从这片诡异的海里捞到点什么。
林枫否决了这个提议。
没人知道海里有什么。
下午,苏婉给李明做了全面检查。这个年轻的程序员血液中的“人脸微生物”浓度已经达到危险阈值,但他本人毫无症状,甚至还在帮陈浩整理数据。
“就像定时炸弹。”苏婉对林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
“能清除吗?”林枫问。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怎么清除?”苏婉苦笑,“也许抗生素有用?但我手头的药品有限,不能拿活人做实验。”
傍晚时分,新的问题出现了。
两个女人——据说是闺蜜——吵了起来。原因很简单:其中一个人发现另一个人在偷偷写日记。
“她在记录每个人的行为!她在给每个人‘贴标签’!”指控者尖叫,“她说这样就能预测谁会死!她把自己当什么?先知吗?”
被指控的女人抱着一本硬壳笔记本,脸色苍白:“我只是……只是想找规律……想帮忙……”
“帮忙?你是想把我们卖给系统吧?你这种‘观察者’‘记录者’身份,是不是也在菜单上?”
人群开始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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