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船回响(1/2)

第2章:空船回响

时间:第一日 19:20-次日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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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没有在午夜敲响。

林枫盯着主桅杆下的黄铜船钟,分针爬过最后一格,与时针在“12”处重合——然后,静止了。

秒针停在59秒的位置,微微颤动,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卡住。钟摆依然在摆动,发出规律而空洞的“嗒、嗒”声,但报时锤始终没有落下。

“它……不敲?”李想凑到林枫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也许坏了。”苏婉说,但她眼神里的怀疑说明她自己都不信。

林枫没说话。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钟面玻璃一寸处停住。金属表面冰凉,但玻璃是温的,像人的体温。这违反常理——黄铜导热快,玻璃是绝热体,在同样的环境下,金属应该比玻璃温度高。

“别碰它。”老赵突然抓住林枫的手腕,“我爷爷说过……奥菲莉亚号的钟不能碰。”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老轮机长。应急灯的红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你爷爷见过这艘船?”陈浩问,手里的笔记本已经翻开新的一页。

“他1920年在北大西洋跑船。”老赵松开林枫,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像要擦掉什么脏东西,“有次大雾,他们看见了奥菲莉亚号。船长想靠近求救,我爷爷那艘船的二副——是个懂行的老水手——冲到驾驶室,说绝对不能靠近那口钟。”

“为什么?”苏婉问。

老赵沉默了几秒:“他说,那口钟不是在报时。它在……计数。”

“计数什么?”

老赵摇摇头,看向船舱深处:“我不知道。但我爷爷那艘船最后绕开了,全船人三天后上岸,三分之一发了高烧,一直说胡话,梦见同样的东西。”

“梦见什么?”林枫问。

老赵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海水。”

一阵风从甲板掠过——在这完全无风的浓雾里,这阵风显得格外诡异。风中带着那股紫罗兰香粉的味道,还有一丝更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腥甜。

“我们需要搜查船体。”林枫转身面对聚集的人群。大约一百九十人挤在主甲板上,像一群受惊的羊羔,“苏医生,请带几个志愿者检查伤员,建立临时医疗点。陈浩,继续记录人员名单,按家庭或团队分组。老赵,你熟悉船舶结构,带人检查轮机舱、通讯室、厨房——找任何还能用的设备,尤其是无线电。”

“我去图书馆。”李想突然说,“如果有航行日志、乘客名单……也许能找到线索。”

林枫看了这个学生一眼,点头:“可以。但不要单独行动,至少两人一组。”

“我去帮他。”陈浩合上笔记本,“我需要了解这艘船的原始数据。”

人群开始缓慢移动。恐惧还在,但林枫给的明确指令像浮木,让溺水者暂时有了抓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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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 头等舱走廊

林枫带着六个自愿者——三个前船员,两个建筑工人,一个退休教师——开始搜查上层甲板。

头等舱区域豪华得令人窒息。猩红色的地毯厚得吞没脚步声,墙上是手工雕刻的桃花心木护墙板,黄铜壁灯的光晕柔和得像油画。每扇门都虚掩着,仿佛主人刚刚离开。

第一间套房。床铺整洁,天鹅绒被子掀开一角,枕头上有凹陷。梳妆台上,银质梳子旁散落着几根金色长发,发丝在灯光下闪着光。一瓶香水瓶盖打开着,香味正是他们在甲板上闻到的那种紫罗兰调。

退休教师伸手想去碰梳子,林枫拦住他。

“戴手套。”他从急救包里拿出苏婉给的医用橡胶手套——这是唯一能找到的隔离物。

梳子触感正常。但林枫注意到,枕头上那个凹陷的形状太清晰了,清晰得不像躺过一夜,倒像有人刚起身三十秒。

第二间套房。浴缸里放着半缸水,水面飘着几片玫瑰花瓣。水温微热。香皂用了一半,湿漉漉地放在瓷碟里。镜子上蒙着水雾,有人在上面用手指画了个笑脸——笑脸的弧度正在缓慢变形,水滴沿着笔画下滑,像眼泪。

“这水……”一个建筑工人盯着浴缸,“是刚放的?”

林枫把手伸进水里。确实是温的,大约40度,人体最舒适的温度。他抬头看天花板,没有蒸汽凝结。按理说,如果水是刚放的,浴室里应该有水汽。

除非,水一直保持这个温度。

保持了一百多年。

“林先生。”退休教师站在书桌前,声音发颤,“你看这个。”

桌上摊开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羽毛笔搁在墨水瓶边,墨水还没干透。最新一页写着日期:

1913年4月12日 晴

航行第三天。昨晚的舞会持续到凌晨,约翰爵士又喝多了,差点跌进泳池。克莱拉小姐终于答应与我明晚共进晚餐,我得想想穿哪件礼服——

字迹在这里中断,“礼”字的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迹,像写字的人突然被拉走了。

“4月12日。”退休教师说,“泰坦尼克号是4月14日深夜撞冰山。奥菲莉亚号首航日期是……4月10日从南安普顿出发。”

“所以这是航行的第三天。”林枫看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雾,“但今天应该是……”

他掏出手机。屏幕在登船后半小时彻底黑了,但之前最后显示的时间是:7月16日。

一百多年的时差。

“时空扭曲?”建筑工人喃喃道,“科幻电影里那种?”

“更像是时间滞留。”林枫合上日记。皮质封面柔软得像皮肤,“这艘船被困在了1913年4月12日的某个时刻。所有东西都停留在那一刻——水温、墨迹、床铺的凹陷。”

“那船上的人呢?”另一个志愿者问,眼睛不自觉地扫过空荡荡的走廊。

林枫没有回答。

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或者说,他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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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主餐厅

搜查结果陆续汇总。

陈浩和李想从图书馆回来,抱着三本厚重的册子:乘客名单、船员名录、航行日志(截至4月12日上午)。苏婉在舞厅设立了临时医疗点,收治了十七名伤员,大多是骨折和擦伤,无人有生命危险——这本身就很诡异,在那种风暴和撤离中,通常会有更严重的伤亡。

老赵从轮机舱带回的消息最令人不安。

“锅炉是冷的,但压力表显示有蒸汽压力。发电机不转,但全船通电。燃油舱是满的,油料化验过了——”老赵举起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琥珀色的液体,“煤油。1913年船用锅炉的燃料。但现在谁还用煤油?”

“通讯室呢?”林枫问。

“有一台马可尼无线电报机,1912年型号。”老赵的表情像吞了苍蝇,“更诡异的是,机器是热的,像刚用过。但电键按下去没反应,耳机里只有……海浪声。”

“海浪声?”

“很规律。每隔十秒一次,像录音循环。”

林枫看向餐厅中央那张长达三十米的主餐桌。银质烛台整齐排列,瓷器餐具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每个座位前都摆着菜单,印着烫金字体:

奥菲莉亚号首航·第四夜晚宴

1913年4月12日

菜单上是十道菜:船长浓汤、水手面包、乐师沙拉、医生牛排、牧师红酒烩鸡、富商龙虾、恋人双份甜点……每道菜名旁边都用铅笔写着小小的数字,像是预订数量。

“这些名字……”李想拿起一份菜单,“不像菜名,像……身份标签。”

“十道菜。”陈浩翻着手里的乘客名单,“头等舱乘客78人,二等舱102人,三等舱210人,加上船员400人,总共790人。为什么菜单上只标十道菜?”

林枫数了数餐桌旁的椅子。五十张。

但每十张椅子为一组,每组之间的间距稍大。五组,每组十个座位。

“宴会厅呢?”他突然问。

“什么?”

“这艘船应该有主宴会厅,比这个大。”林枫回忆着登船前匆匆一瞥的船舶结构图,“带舞台,能容纳至少两百人。”

“在下一层。”老赵说,“门锁着。黄铜锁,老式的那种。”

“能打开吗?”

“我可以试试。但……”老赵欲言又止,“我觉得那扇门最好不要开。”

“为什么?”

老轮机长搓了搓手,掌心全是汗:“我下去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了。只有烛火噼啪轻响。

“什么声音?”苏婉问。

“像是……很多人同时低语。但隔着门听不清内容。”老赵顿了顿,“还有水声。宴会厅里不该有水声。”

林枫看着桌上那十份诡异的菜单,看着那些身份标签式的菜名,看着老赵苍白的脸。

“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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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5 b层甲板 宴会厅门外

门是双开的桃花心木,镶着黄铜浮雕,描绘着海神与美人鱼。锁确实是老式的弹簧锁,钥匙孔形状复杂。

老赵从工具包里掏出开锁工具——他解释说,老轮机长通常要会修各种东西,包括锁——但手在发抖。

“不用开了。”林枫突然说。

他蹲下身,脸贴近门缝。

那股腥甜味在这里变浓了。不是血腥味,更像……海水的咸腥混合了某种腐烂花朵的甜腻。还有声音——老赵说得对,是低语声。无数人压着嗓子说话,音节模糊不清,像隔着水层传来的祈祷。

但最让林枫后背发凉的是另一种声音。

滴答。

缓慢、规律、间隔精确的滴水声。从门缝下的空隙能看到,里面的地毯颜色更深,被某种液体浸透了。

“后退。”林枫站起来。

几乎同时,门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进水里。

然后,寂静。

完全的、绝对的寂静。连之前的低语声都消失了。

李想突然抓住林枫的胳膊,手指冰凉:“林先生……温度……”

林枫这才注意到,门把手在结霜。细密的冰晶沿着黄铜花纹蔓延,空气中呵出白气。温度在骤降。

“离开这里。”林枫转身,“现在。”

他们退回楼梯时,林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宴会厅的门缝下,深色的水渍正在缓慢扩大。而在水渍边缘,一个模糊的手印正从门内方向印向外侧,五指张开,像有人从里面试图推门而出。

但门是向里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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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 头等舱吸烟室(临时指挥中心)

五个人——林枫、苏婉、陈浩、老赵、李想——围坐在一张牌桌旁。烛光摇曳,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统计完了。”陈浩翻着笔记本,“登船人数197人。比‘海洋曙光号’原始乘客名单少了3人。一个是在风暴中落水的厨师,两个是……”他顿了顿,“在搜查时失踪的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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