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死较量(2/2)

苏曼丽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重新挂上那副莫测的笑容:“可以。不过凌少校,最好快点做决定。佐藤那条疯狗……鼻子灵得很,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疯咬人。”她忽然向前一步,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在凌啸岳反应过来之前,她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带着侵略性的吻。那吻,带着烟草的辛辣和女人唇脂的甜腻,复杂而危险。“我等你的好消息。”

凌啸岳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一步,手背狠狠擦过嘴唇,仿佛要抹去那令人不适的触感和气息。就在这时,包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喊叫和军靴踏地的声响:“开门!开门!宪兵队检查!所有人都不许动!”

苏曼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中充满了惊恐。这一次,她的惊慌失措不似作伪,那份发自内心的恐惧,让她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凌啸岳的心也猛地一沉,但他的大脑却在刹那间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迅速行动起来。他几步走到墙边,猛地掀开厚重的波斯地毯,露出地板上一块颜色略有不同的木板——那是一个隐藏的暗门,这是他进来时就凭借特工的敏锐观察力注意到的机关。

“从这里走,直通后巷。”苏曼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手指颤抖地指向暗门,“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凌啸岳回头,深深地看了苏曼丽一眼。灯光摇曳,映在她苍白而惊慌的脸上,那双总是充满算计和妩媚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这个女人的惊慌,不似作伪。他不再犹豫,用力拉开暗门,下面果然是一条陡峭湿滑的阶梯,通往未知的黑暗。“为什么帮我?”他最后问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可以将自己交出去,以换取自身的安全。

苏曼丽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似有挣扎,似有决绝,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幽光。“因为……”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句话,意味深长。

楼梯间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一丝雨后的湿冷。凌啸岳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摇曳灯光中,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的女人,不再犹豫,纵身跃下。身后,暗门在头顶悄然合上,如同从未开启过一般,将外面宪兵队粗鲁的砸门声和喊叫声,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黑暗中,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和下楼的脚步声,以及心中那份对苏曼丽愈发浓厚的疑虑与探究。

潮湿的地道里,霉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凌啸岳如猎豹般快速穿行,军靴踏在泥泞中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精准而迅捷。他抬手摸出怀中的银质怀表,表盖“啪嗒”一声弹开,表盘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那是沈安娜。三天前在《中央日报》社外,她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文件,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发梢,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恬静得不像个在刀尖上行走的地下党员。那一刻的她,是如此真实而脆弱,让他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同一条船吗...”他对着照片上的人儿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凉的黄铜纽扣。苏曼丽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以及她递来纽扣时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都在他脑海中盘旋。无论这个女人的动机是真是假,是利用还是试探,废弃兵工厂的情报都如同一根刺,必须核实。而那个名字——佐藤健司,或许正是撕开这重重迷雾的关键突破口。

后巷的阴影里,沈安娜如一尊雕塑般靠在冰冷的墙角,黑色的风衣融入夜色。她手中的毛瑟98k步枪消音器稳稳地瞄准着百乐门那扇霓虹闪烁的后门,呼吸悠长而平稳,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酒气和烟火气出现,她紧绷的肩膀才如释重负般微微放松,动作利落地将步枪拆解,零件迅速被收入随身的布袋,仿佛刚才那个冷静的狙击手只是幻觉。

“情况如何?”两人在巷口的阴影处汇合,沈安娜率先发问,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凌啸岳沾着灰尘的风衣下摆,以及他领带上那不易察觉的褶皱——那是刚才苏曼丽“意外”靠近时留下的痕迹。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警惕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凌啸岳并未忽略她眼神的细微变化,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黄铜纽扣,递到她手中:“苏曼丽提供了‘渔夫’的行踪,在废弃兵工厂,但有条件,要我帮她除掉佐藤健司。”他简明扼要地复述了刚才在包间里的对话,包括苏曼丽那暧昧的姿态和那个三短两长的奇特暗号,末了问道:“你怎么看?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沈安娜指尖摩挲着纽扣上精致却冰冷的樱花图案,眼神愈发锐利:“梅机关的标识是真的,工艺很考究,不是仿制品。”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审慎,“但这个情报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诱饵。”她抬头看向凌啸岳,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伸手,指尖在他唇上轻轻一抹,指尖沾染了一点暧昧的殷红。“苏曼丽的吻技,似乎不如传闻中那般高明。”

凌啸岳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嘴唇,仿佛还能感受到苏曼丽唇上的胭脂香和沈安娜指尖的微凉。月光下,沈安娜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带着一丝戏谑,却又无比清澈。他忽然想起苏曼丽最后那句话——“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句话,此刻竟显得有些讽刺。

或许,在这片名为重庆的迷雾森林里,每个人都戴着精心绘制的面具,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敌人与盟友,真话与谎言,交织缠绕,难辨真伪。而他和沈安娜,早已在一次次无声的配合与生死的考验中,不知不觉地,成了真正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是这条黑暗航线上,彼此唯一的灯塔。

“明天行动。”凌啸岳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兵分两路,我去会会佐藤健司,探探他的底细。你和老方带人去查兵工厂,务必小心,注意安全。”

沈安娜郑重地点头,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莱卡相机:“这是下午刚从暗房洗出来的照片,苏曼丽近三个月的社交记录,老方他们盯了很久。”她熟练地翻开相簿,停在其中一页,照片上的苏曼丽笑靥如花,正与一个戴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碰杯。“这个男人,我们查了很久,身份不明,但他每个月都会固定来百乐门见苏曼丽,出手阔绰,行为谨慎。”

凌啸岳凑近,仔细看着照片。男人的侧脸在闪光灯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他西装领口别着的那支钢笔——凌啸岳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那是德国蔡司公司生产的特制钢笔,笔帽处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十字纹路,内置微型相机和密码本,是梅机关高级特务才会配备的制式装备!

“渔夫...”凌啸岳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眼中燃起一簇幽冷的火焰,“看来这场戏,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也更有趣。”一条隐藏的线索,似乎正逐渐浮出水面。

远处的海关钟楼传来十二点的钟声,悠扬而沉闷,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夜色中的重庆城,万家灯火背后,是汹涌的暗流和无声的厮杀。废弃兵工厂的断壁残垣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杀机?“惊蛰”计划的全貌又是什么?苏曼丽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军统的棋子,还是日方的诱饵,亦或是第三方势力?而那个神秘的“渔夫”,又会在何时,露出他真正的獠牙?

凌啸岳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枪套里的勃朗宁,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安心。沈安娜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心带着一丝薄茧,却异常温暖。两人相视一眼,无需多言,彼此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前路必定凶险万分,步步惊心,但他们别无选择。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这个风雨飘摇、山河破碎的国家,也为了保护身边这些素未谋面却血脉相连的同胞,更为了身边这个可以托付生死的人。

夜色更深,寒意渐浓。一场围绕“惊蛰”计划的生死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们,已经置身于这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