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2/2)

“砰砰砰!”

三声清脆、沉稳、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的枪响,如同死神的三重奏,骤然划破夜空。

正在安装炸药的两名特务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眉心处各绽开一个细小而致命的血洞,鲜血汩汩流出,迅速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第三名反应稍快,试图从腰间拔出手雷的日军士兵,手腕刚一抬起,便被一颗精准的子弹击中。“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后,是他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鲜血淋漓、不自然扭曲的手腕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渡边在枪响的瞬间,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堆废弃的木箱后面,动作快如脱兔。为了保持清醒,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军用匕首,狠狠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因震惊和恐惧而有些眩晕的大脑瞬间清明。他知道,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他从木箱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左侧山坡上,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如同猛虎下山般冲了下来。为首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手持两把驳壳枪,枪法如神,一边冲一边声如洪钟地大吼:“小鬼子哪里跑!你们秦爷爷在此!今日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

“八嘎!”渡边咬牙切齿,掌心的剧痛和局势的逆转让他面目狰狞。他猛地按下胸前的步话机,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显得有些变形:“各单位!立即向我靠拢!强行突围!不惜一切代价,炸掉军火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从右侧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是负责外围接应的小队,不幸踩中了凌啸岳精心埋设的连环地雷。冲天的火光骤然亮起,将半边夜空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巨大的气浪夹杂着泥土和弹片,如同愤怒的巨兽般咆哮着冲上三十米高空,又带着毁灭的力量轰然落下。

渡边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掉进了一个天罗地网般的包围圈,对手不仅算到了他的进攻路线,甚至连他的后备计划都预判到了。

渡边正夫的手指在风衣内袋里触及金属的冰冷时,瞳孔已骤然收缩。他像一头嗅到危险的独狼,猛地旋身掷出烟雾弹——不是常见的灰白烟雾,而是带着辛辣刺激气味的橙黄迷雾,如同某种致命毒蛇喷射的毒瘴。

散开!他低吼着率先贴向仓库斑驳的墙壁,粗糙的砖石刮擦着掌心。烟雾中传来支那士兵的咳嗽声与慌乱的脚步声,日军特务们如训练有素的猎豹般向两翼渗透。渡边的指尖在微型地图上疾走,指甲几乎要划破油纸——防御图上那道细长的蓝色线条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西南角应有条废弃排水沟通往山涧。

少佐!右侧被突破了!小队长大塚的呼救声裹挟着枪声撕裂烟雾,他们有重机枪!

渡边充耳不闻,耳廓却捕捉着更细微的声响。雨水冲刷地面的嗒嗒声里,混杂着某种不同寻常的空洞回响。在仓库转角处,锈蚀的铁栅栏果然如幽灵般伏在阴影里,栅条间还缠着去年秋天的枯藤。他反手抽出南部十四式军刀,借着烟雾掩护,刀刃精准地卡进铁链缝隙,猛地一旋——早已腐朽的铁环应声断裂。

撤退!他正要下达命令,后颈却突然泛起针扎般的寒意。这是他在关东军服役时,与西伯利亚棕熊对峙过的本能预警。

渡边少佐,这么急着走吗?

女声像淬了冰的钢针,刺破了战场的喧嚣。渡边缓缓转身,看见沈安娜站在五米开外的月光下,驼色风衣下摆还在微微震颤,宛如振翅欲飞的夜枭。她手中的勃朗宁m1911枪口飘着袅袅青烟,脚下躺着三具特务尸体,每个人的眉心都嵌着一枚锃亮的弹壳,鲜血正从弹孔里汩汩涌出,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这个在记者招待会上总是穿着月白色旗袍、笑靥温婉如江南春水的中国女人,此刻眼底翻涌着比哈尔滨严冬更凛冽的寒意。渡边的心脏骤然缩紧——梅机关的情报屡屡出错,特高课的密电频频被破译,原来这条美女蛇竟一直盘踞在帝国的心脏地带!

沈小姐的枪法,比你的笑容更令人印象深刻。渡边慢慢举起双手,军靴却在地面悄悄后移。他注意到沈安娜风衣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左手小指有块淡粉色的烫伤疤痕——这些本该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却在他脑中疯狂拼凑。

沈安娜的枪口微微上扬,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愿闻其详。

你们太小看帝国军人的玉碎决心了。渡边突然扯开军装前襟,露出绑在腹部的爆破装置,右手闪电般拽开手雷保险栓,仓库里的,够你们好好享用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军火库深处炸开,灼热的气浪掀起铁皮屋顶,橘红色的火舌如同挣脱地狱枷锁的火龙,咆哮着舔舐夜空。渡边借着冲击波的掩护向后翻滚,军刀斩断最后两根栅栏条,整个人像泥鳅般滑进排水沟。污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军装,腐烂菜叶与死鼠的恶臭呛得他几欲窒息。

沈安娜追到排水沟前时,只看见浑浊的污水中浮起一串细碎的气泡,迅速被暗流吞没。她对着步话机急促地说:渡边逃脱,正向西南方向逃窜,携带重要情报!雨水混着汗水从她鬓角滑落,砸在烧焦的土地上。

收到。凌啸岳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冷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按第二预案行动,秦海龙的阎罗队已经在断魂崖设伏。

黑石坡的夜空被军火库的连环爆炸染成瑰丽的橘红色,火光照亮了沈安娜紧抿的唇线。她望着排水沟里缓缓流淌的黑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渡边那双在烟雾中闪烁的狼眼,绝非仓皇逃窜的困兽所有。这场猎杀游戏,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三公里外的山神庙里,凌啸岳正用蔡式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当西南方向升起代表猎物入网的红色信号弹时,他放下望远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怀中那张泛黄的照片已被体温焐得温热,照片上穿学生制服的少女扎着双马尾,胸前别着金陵女子大学的校徽,笑容比玄武湖畔的春日桃花还要明媚。

小雅,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照片上少女被炮火灼伤的右耳,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等拔掉这些毒刺,我们就回秦淮河畔放风筝。镜片后的目光掠过温柔的涟漪,旋即凝结成寒潭般的决绝。他转身时,羊皮军靴踩碎了地上的香灰:传令各分队,按秋风扫叶计划清剿残敌。告诉秦海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渡边的牙齿,我要亲自检查。

月光从山神庙的破窗斜射而入,将他的身影拉成长长的孤狼剪影。远处的枪声渐次稀疏,唯有军火库的烈焰仍在熊熊燃烧,映照着重庆城朦胧的轮廓,也映照着这个国家最黑暗的黎明前。排水沟深处,渡边正踩着齐腰深的污水前行,军用地图在防水袋里微微发亮,上面用红铅笔圈出的,正是三公里外的山神庙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