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绝处逢生(1/2)

一、铁壁合围

书店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每一粒尘埃都在死寂中悬浮。凌啸岳背靠着伤痕累累的红木书架,书架上的古籍散发出陈旧的墨香,此刻却与硝烟的味道诡异的混合在一起。他右手紧握着那把陪伴多年的毛瑟枪,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无法平息他加速的心跳。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大腿,这是他从军校时代起就留下的习惯,只有在极度紧张,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时才会出现。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店内蜷缩在角落的店员,他们脸上交织着恐惧与茫然,这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作为军人,他可以战死,但绝不能让无辜者因他而受到伤害。

沈安娜蹲在他身侧,素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落在汗湿的额前。她那条素雅的蓝色裙摆被地上的碎玻璃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小腿上渗着血珠,殷红的血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然而她却浑然不觉,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手中的铅笔和那张临时充当地图的报纸边角上。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笔尖在报纸上快速勾勒着书店周围的地形轮廓,线条精准而果断。

西南角是仓库,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是长时间未曾饮水,那里有通风管道通往后巷,理论上是个出口。笔尖在员工通道四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圈,墨水几乎要透纸而过,但以渡边的谨慎,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里肯定布了暗哨,而且不止一个。她的语气中带着对敌人的深刻了解,也透着一丝无奈。

话音未落,临街的玻璃橱窗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哗啦啦的玻璃雨四散飞溅。一颗手雷冒着浓烈的青烟,像一头狰狞的野兽,骨碌碌地滚到了中央展台,台上陈列的几本珍本善本瞬间被气浪掀翻。

凌啸岳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极致的冷静所取代。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反应,一个鱼跃扑了过去,右手闪电般抓住那枚尚在旋转的手雷。冰冷的金属外壳,粗糙的纹路,以及那嗤嗤作响的引线,都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感官。他甚至能感觉到引线燃烧时细微的震动。在引线燃尽的最后零点几秒,他猛地旋身,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手臂,奋力将手雷甩向窗外。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店外响起,冲击波夹杂着弹片狠狠撞击在书店的墙壁上,震得头顶的吊灯摇摇欲坠,灰尘簌簌落下。凌啸岳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重重撞在书架上,胸口一阵闷痛。他顾不上喘息,透过硝烟弥漫的窗口望去,只见渡边一郎正站在街对面那辆黑色的轿车旁,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与周围的灰暗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擦拭着溅上些许灰尘的白手套,仿佛刚才投掷的不是夺命的手雷,而只是掸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污渍。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微笑,那不是人类的笑容,更像是一头猎豹锁定猎物后,带着玩弄意味的狰狞。

凌少校,别来无恙?街对面的扩音器突然响起,渡边一郎那特有的阴冷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穿透了爆炸声的余波,清晰地传入书店内每个人的耳中。那声音刻意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优雅腔调,仿佛在进行一场下午茶的邀约。您的那位,真是个意志不坚定的家伙。他已经全都招供了,密码本,就在您身上。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诱惑与威胁,凌少校,您是帝国军人中的佼佼者,我向来是很欣赏的。何必让这些无辜的店员为您陪葬呢?交出密码本,我可以保证,给您一个体面的结局。

凌啸岳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的叛变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深知渡边的为人,所谓的体面结局,不过是诱降的谎言罢了。他紧了紧手中的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沈安娜突然轻轻拽了拽凌啸岳的衣角,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凌啸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在靠近角落的通风口格栅后,一截醒目的红色电线正若隐若现——那是老方约定的紧急信号!这意味着外围接应已经准备就绪!

一丝希望的光芒瞬间在凌啸岳心中燃起,但旋即又被现实的残酷所浇灭。他迅速扫视四周,透过窗户的缝隙和门缝,能清晰地看到外面荷枪实弹的日军特高课人员,他们如同恶狼般警惕地守着前后门。更远一些,街对面的楼顶上架着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正对着书店的方向。交叉火力已经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陷阱,任何试图强行突围的举动,都无异于自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接应是好事,但如何安全地抵达接应点,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渡边的声音还在外面聒噪着,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入耳膜。凌啸岳的目光重新落回沈安娜身上,她也正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冷静的期待和一丝信任。那目光仿佛在说:我们一定能出去。

凌啸岳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他知道,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越是绝境,越要寻找生机。他的大脑如同最高速的齿轮,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分析着每一个可能的出口,每一个敌人的弱点,以及那个唯一的、若隐若现的希望——通风管道。

二、意外援军

仓库厚重的铁门在凌啸岳眼中,如同通往地狱的最后一道屏障。他紧了紧手中的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在布满灰尘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肺部因刚才的激战而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必须进去,情报绝不能落入敌手!他深吸一口气,正欲凝聚起最后的力气,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般发起决死冲击——

“呜哇——呜哇——”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天降惊雷,骤然撕裂了这条街道的死寂与血腥。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凌啸岳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望向街口。

只见十几辆漆成黑色、挂着“警察总局”牌照的摩托车,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呼啸而至,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车队在书店门口猛地一个甩尾,稳稳停下,引擎仍在发出低沉的轰鸣。

当先一辆摩托车上,秦海龙穿着一身崭新笔挺的藏青色警服,肩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他动作利落地跳下车,腰间的配枪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尤其是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血迹时,脸色更加阴沉。他猛地拔出配枪,枪口朝上,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眼睛都瞎了吗?谁允许你们在公共区域公然开枪的?!”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不容置喙的霸气,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特高课的那个小队长,原本正指挥着手下步步紧逼,此刻见状,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但看到“警察总局”的牌照和秦海龙那身行头,还是强压下火气,快步跑了过去。他对着秦海龙哈了哈腰,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大概是亮出身份,要求警方配合。

两人距离不远,凌啸岳能看到秦海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很快,争执声便清晰地传了过来,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小队长那不断点头哈腰又带着一丝傲慢的姿态,以及秦海龙愈发阴沉的脸色,不难猜出交涉并不愉快。

突然,秦海龙猛地抬起了枪!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划破空气,直射天际。

“老子接到匿名举报,”秦海龙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雷霆之怒,厉声喝道,“这家书店涉嫌贩卖赤色禁刊!现在,我要依法进行搜查!在我完成搜查之前,谁也不准动!违令者,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目光如刀,狠狠扫过在场的每一个特高科特务,尤其是那个小队长。

他身后的刑侦队员们,训练有素,早已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迅速散开。他们看似是在维持现场秩序,疏导可能围观的人群(尽管此刻街上空无一人),但他们移动的位置,却极其刁钻,三三两两,迅速占据了几个隐蔽的角落和关键的射击位置,隐隐形成了一个对特高课人员的半包围态势。他们的手都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眼神警惕而冰冷。

凌啸岳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猛地转头,与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沈安娜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讶、深深的困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是怎么回事?秦海龙?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凌啸岳的脑子飞速运转,他们的计划里,从未有过警方支援这一环。秦海龙,这个在他印象中精明、务实,甚至有些市侩的警察局长,此刻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不,是绝境逢生!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几乎麻木的神经,让他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机。

沈安娜的美眸中也是异彩连连,她先是惊愕,随即迅速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秦海龙这一手“狸猫换太子”,虽然冒险,却极其高明,瞬间将特高课置于了理亏的境地。她看向凌啸岳,眼神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一种“机会来了”的急切与默契。

“趁现在!”沈安娜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凌啸岳耳中。

话音未落,她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一个高大厚重的木质书架推去!那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沉重无比。

“轰隆——!!!”

书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倒塌,无数书籍散落一地,形成了一堵临时的、充满油墨味的“书墙”,恰好挡住了来自正门方向的大部分视线。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凌啸岳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犹豫。他像一只离弦之箭,猛地矮身,利用书架倒塌扬起的灰尘和混乱作为掩护,一个翻滚,动作迅捷而隐蔽,瞬间便抵达了仓库的铁门旁。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来不及多想,掏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用尽全力,狠狠撬向那把坚固的挂锁。

“咔哒……咔嚓!”

锁芯在匕首的撬动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街对面,一直冷眼旁观,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渡边,那双阴鸷的三角眼,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这“警察查房”背后隐藏的猫腻,尤其是凌啸岳那直奔仓库的动作,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厉色,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枪,瞄准了正在与特高课小队长对峙的秦海龙!

“小心!”

凌啸岳几乎是凭借本能,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秦海龙是为了救他们才陷入险境的!

秦海龙不愧是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江湖,反应速度快到了极点。几乎在凌啸岳示警声响起的同一刹那,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向旁边一个侧身翻滚!

“嗖!”

一颗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几乎是擦着他的警帽飞了过去,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堵土墙打穿了一个窟窿,砖石粉末簌簌落下。

“八嘎!”秦海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警帽都歪到了一边,头发凌乱。他勃然大怒,脸上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刚才的镇定,只剩下被激怒的狂暴。他猛地转身,枪口死死锁定那个开枪的特高课小队长(他误以为是小队长开的枪),怒吼道:“狗日的小鬼子!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动枪?反了你们了!给我打!”

“砰砰砰!”“哒哒哒!”

枪声如同爆豆般骤然响起!

早已蓄势待发的刑侦队员们,听到命令,立刻开火。子弹从各个隐蔽的角落射出,精准地射向特高科的特务们。而特高课的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举枪还击。

警匪(虽然这匪是日本人)与日军特务的混战,在这条狭窄的街道上骤然爆发!

子弹横飞,如同死神的镰刀,在空气中织成一张致命的火网。玻璃碎片、砖石粉末、木屑灰尘,随着不断响起的枪声和爆炸声,弥漫在整个空间,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喊叫声、怒骂声、惨叫声、枪械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混乱而血腥的死亡乐章。

凌啸岳趁机用尽全力,“哐当”一声,终于撬开了挂锁,一把拽开了仓库沉重的铁门。

“快进来!”他回头喊道,准备招呼沈安娜一起撤退。

然而,沈安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并没有跟着他冲向仓库,而是迅速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玲珑、泛着银色冷光的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她的动作冷静而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使用武器。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街道,精准地锁定了书店斜对面那栋楼顶——一个隐蔽的窗口,那里架设着一挺歪把子轻机枪,正虎视眈眈地对着街道,随时可能给下方混战的双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刚才若不是它还未完全架设好,或者机枪手有所犹豫,他们恐怕早已伤亡惨重。

“你先走,我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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