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码头追缉(2/2)

“呃啊!”又是一声枪响,李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肩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瞬间染红了他身上那件标志性的灰色长衫。他捂着伤口,脸上血色尽失,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疯狂,跌跌撞撞地冲进走廊尽头的一间舱室,“砰”地一声反手锁上了门。

凌啸岳追到门前,毫不迟疑,凝聚全身力量于右腿,猛地踹向舱门!“哐当”一声巨响,木质门板应声而裂,门锁崩飞。然而,舱室内却空无一人!他心中一凛,难道还有暗道?正疑惑间,头顶通风管道的格栅处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猛地抬头,只见李默正像只狼狈的耗子,艰难地顺着狭窄的通风管道向甲板方向爬去,鲜血从他受伤的肩膀滴落,在管道口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珠!

“想跑?”凌啸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哼一声,转身便冲上通往甲板的旋梯。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绝不能让李默带着那份足以颠覆战局的绝密情报逃到公海,否则,无数同志的鲜血都将白流,后果不堪设想!

再次回到甲板,淅淅沥沥的冷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一轮残月挣扎着从厚重的乌云中探出头来,惨白的光辉洒在冰冷的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却映照得人心头发寒。李默正拖着受伤的身躯,疯狂地朝着船尾的救生艇跑去,每跑一步,肩膀上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青筋暴起,汗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渡边一郎带着宪兵也已赶到甲板,他们迅速散开,形成了一个扇形包围圈,与凌啸岳一前一后,对李默形成了夹击之势。

“李默!束手就擒吧!”凌啸岳举起枪,冰冷的枪口稳稳对准了那个绝望奔跑的背影,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你逃不掉了!”

李默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缓缓转过身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月光下,他的脸上混合着雨水、汗水和血水,几道血痕纵横交错,表情狰狞而扭曲,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逃不掉?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凄厉而绝望,在空旷的甲板上回荡,“你们以为抓住我就结束了吗?哈哈哈……军统的腐败,党派的争斗,早就把这个国家蛀空了!我只是……只是先走一步而已!你们也迟早会和我一样!”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突然,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卵形手雷,手指颤抖着,却异常迅速地拉开了保险栓!“既然我活不成,你们都给我陪葬吧!”凄厉的嘶吼声中,他将冒着白烟的手雷朝凌啸岳和渡边一郎等人的方向掷来!

千钧一发之际,凌啸岳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清明,所有的杂念瞬间被摒除。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反应,手指猛地扣动扳机!

“砰!”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李默手中那枚手雷的保险栓连接处!那枚即将爆炸的手雷失去了握持,“哐当”一声掉落在甲板上,兀自旋转着,白烟袅袅。

生死关头,凌啸岳爆发力惊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手雷爆炸前的最后一刹那,将尚在发愣的李默狠狠扑倒在地,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那枚即将引爆的“死神”。

“轰!”剧烈的爆炸声在甲板上响起,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弹片向四周扩散,将两人狠狠掀飞出去。凌啸岳感觉胸口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他挣扎着从冰冷的甲板上爬起来,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李默已经被气浪掀到了船舷边,半个身子悬在外面,摇摇欲坠。

“情报……那份绝密情报在哪里?”凌啸岳捂着被弹片划伤、正在流血的胳膊,一步一步艰难地逼近,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李默。

李默抬起头,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他看着凌啸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嘴角突然咧开一个诡异而疯狂的笑容。“你猜……”他用尽力气,猛地挣脱了凌啸岳伸过来抓他的手,身体向后一仰,如同一片凋零的枯叶,纵身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不!”凌啸岳发出一声怒吼,不顾一切地冲到船舷边,探身向下望去,却只看到漆黑的江面上泛起一圈转瞬即逝的涟漪,很快便被汹涌的波涛吞没,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江风猎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也吹冷了他那颗沉到谷底的心。他低头看向李默掉落在甲板上的那个黑色公文包,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打开了那个公文包,里面只有一叠无关紧要的商业文件和几张废纸。真正的、足以改变战局的绝密情报,竟然不翼而飞!凌啸岳呆立在船舷边,残月的冷光洒在他苍白而震惊的脸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江水,将他彻底淹没。

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踏碎了甲板上的短暂死寂。沈安娜与秦海龙一前一后冲了上来,晚风吹拂着他们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当看清眼前狼藉的景象——敞开的舱门,空无一人的甲板边缘,以及凌啸岳那仿佛凝固在钢铁上的侧脸时,两人的脚步骤然顿住,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他……人呢?”秦海龙扶着舱壁,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因狂奔而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地打破了沉默,目光焦灼地扫过四周,最终落在凌啸岳身上。

凌啸岳缓缓转过身,下颌线条紧绷如刀削,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手,沉重地指向漆黑如墨的江面。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跳下去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冰窖中发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那份情报……不见了。”最后几个字,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脸色凝重如万年寒铁,眼中翻涌着失望、愤怒与深深的自责。那不仅仅是一份情报,那是无数同志的心血,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沈安娜的脸色“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比江面上的薄雾还要苍白。她踉跄一步,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抚过李默遗落在甲板上的公文包。皮质的包身尚有余温,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最后的气息。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突然,她的指尖触到包内侧一处极不显眼的凸起,目光瞬间凝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屏住呼吸,用随身携带的发夹小心翼翼地划开那道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暗袋,一卷细如手指的羊皮纸“嗒”地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甲板上。

“找到了!”沈安娜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和一丝后怕的颤抖,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将那卷羊皮纸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凌啸岳一个箭步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羊皮纸。他的手指也有些不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缓缓展开,借着货轮上昏暗的灯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那些熟悉的名字,那些隐秘的代号,如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正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的军统潜伏人员名单!巨大的狂喜如潮水般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他长舒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憋了一个世纪之久,胸口的巨石轰然落地,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双腿微微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喘息之间,急促而沉重的皮靴声从楼梯口传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渡边一郎阴冷的笑声如同毒蛇吐信,穿透了嘈杂的风声:“凌少校,沈小姐,别来无恙啊。”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渡边一郎带着数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如狼似虎般围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死亡的气息。渡边一郎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狞笑,眼神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把情报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少受些皮肉之苦。”

凌啸岳迅速将羊皮纸紧紧攥在手心,纸张的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缓缓挺直脊梁,如同一尊即将迎敌的战神。他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安娜,她的眼中虽有惊惧,却更多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他又转向秦海龙,这位平日里略显粗犷的警察队长,此刻脸上也写满了决绝。无需言语,一个眼神的交汇,三人心中便已达成共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要情报?”凌啸岳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就在渡边一郎脸色微变的瞬间,他突然闪电般将手中的羊皮纸塞进嘴里,牙关紧咬,用力地咀嚼起来!他的腮帮子剧烈地鼓动着,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渡边一郎,充满了挑衅与无畏。

“八嘎!开枪!快开枪!”渡边一郎脸色骤然大变,狰狞地咆哮起来,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杀意。他没想到凌啸岳竟然如此狠绝!

“砰砰砰!”刺耳的枪声骤然响起,撕破了夜空。然而,这枪声并非来自宪兵的枪口,而是来自码头的方向!一阵更加密集、更加猛烈的枪响如同爆豆般传来,秦海龙带来的警察与凌啸岳早已部署在暗处的队员们,如同神兵天降,向着日本宪兵发起了突袭。日军宪兵猝不及防,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枪声、惨叫声、怒骂声交织在一起。

“撤!”凌啸岳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一把拉起身旁的沈安娜,低喝一声,朝着货轮另一侧早已观察好的逃生路线狂奔。秦海龙则大吼一声,带着几名精锐的警察队员,依托甲板上的集装箱和缆桩,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交火,为他们争取宝贵的撤退时间。子弹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溅起的火星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三人冒着枪林弹雨,冲到船舷边。早已准备好的绳索从高处抛下,凌啸岳率先抓住绳索,对沈安娜喊道:“快!下去!”沈安娜咬紧牙关,敏捷地抓住绳索向下滑去。凌啸岳紧随其后,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肋下滑过,带起一阵灼热的刺痛。

他们迅速跳入一艘早已等候在岸边芦苇丛中的快艇。秦海龙最后一个跳上船,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驾驶员猛地启动了马达。“轰——”马达发出一声怒吼,快艇如离弦之箭般冲破水面,激起两道白色的浪花,朝着江心疾驰而去。

凌啸岳回头望去,只见那艘巨大的“樱花丸”号货轮上灯火通明,如同一个巨大的、燃烧的蜂巢。枪声、喊杀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橘红色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也映红了粼粼的江面,将他们逃亡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你没事吧?”沈安娜扶住身体摇摇欲坠的凌啸岳,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借着朦胧的月光,她惊恐地发现,凌啸岳的胸口处,深色的血渍正迅速晕染开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凌啸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虚弱却欣慰的笑容。他用尽力气,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外面又套着防水胶袋的小包裹——原来,刚才他吞下的,只是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内容无关紧要的假情报,用以迷惑敌人。他将那湿漉漉、尚带着体温的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一个初生的婴儿。借着清冷的月光,当看到上面那些熟悉的名字和代号时,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心中百感交集,有后怕,有庆幸,更有劫后余生的沉重。

“我们……做到了。”沈安娜凝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声音轻得像梦呓,眼中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那是喜悦的泪,是激动的泪,也是饱含着无数牺牲与期盼的泪。

凌啸岳郑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份沉甸甸的羊皮纸紧紧捂在胸口,那里是他心脏跳动的地方。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情报,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份坚定的信仰,是无数潜伏在敌人心脏的勇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更是这个在苦难中挣扎的国家,最后的希望之火。虽然成功揪出了内奸“毒蛇”,夺回了名单,但他明白,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在那看不见的战线上,还有更多的危险、更严峻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快艇劈开层层波浪,朝着远处重庆城的方向疾驰而去。不知何时,雨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江面,也仿佛在洗刷着人们心中的疲惫与血腥。凌啸岳靠在艇舷上,望着沉沉夜色中那片象征着不屈与坚守的重庆城灯火,雨水混合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从他脸颊滑落。他紧紧握住拳头,心中默默发誓:无论未来付出多大的代价,流多少血,牺牲多少同志,他都一定要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直到黎明到来,直到侵略者被赶出家园,直到这片土地重获自由与光明的那一天!

江水滔滔,载着他们的快艇,也载着一份沉重的使命与希望,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