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慕容蛰伏（2/2）

他让慕容燕取来纸笔，一边口述，一边让儿子记录下一些关键的心法口诀与运劲图谱。这些口诀图谱并不涉及具体招式，更多是原理阐述与内息在特定经脉中流转、震荡、牵引的微妙法门。慕容龙城讲得极其细致，也极其吃力，时常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嘴角溢出血丝，慕容燕默默递上温水与丝巾，眼中掠过复杂神色，但记录的手却稳如磐石。

“欲练此功，首要在于‘眼力’与‘感知’。”慕容龙城喘息稍定，继续道，“需练就一双能瞬间看破对手招式虚实、劲力强弱的‘慧眼’，更需有敏锐如丝的内息感知，能体察对方内力哪怕最细微的波动。这需要常年累月的观战、揣摩、乃至…亲身承受各种不同武学的攻击来积累经验。” 他看了一眼自己残破的身躯，苦笑道，“为父当年…便是如此过来的。可惜，你现在…难有这等条件了。只能先牢记理论，辅以庄中收藏的各派武学典籍图谱，在心中推演模拟。”

接着，他讲述了“斗转星移”应对不同性质内力（刚猛、阴柔、灼热、冰寒、诡异等）时，内息应做的不同调整与变化，以及如何利用对手招式中的破绽或力道用老之机，实施最省力、最有效的“转移”。他反复强调“因敌变化，顺势而为”的道理，认为“斗转星移”的最高境界，是“无招无式，唯存一心，心之所至，力随意转，彼力即我力，彼招即我招”。

讲解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慕容燕听得全神贯注，笔下如飞，将父亲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都记录下来，不懂之处立刻询问。他天赋本就不凡，加之自幼耳濡目染，对武学理解远超同龄人，许多艰深之处，一点即透，甚至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虽然稚嫩，却让慕容龙城眼中不时闪过亮光。

最后，慕容龙城疲惫地闭上眼，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口诀心法，你已记下。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的‘斗转星移’，需要在生死搏杀、千变万化的实战中去体悟、去磨砺。为父…无法再亲自教你、陪你过招了。” 他沉默片刻，缓缓睁眼，目光如垂死的老狼，死死盯着儿子，“燕儿，记住，我慕容氏复兴之望，在你一身。武功要练，更要学会…隐忍，学会…等待。如今天下，宋室气运正隆，赵匡胤、段思平、逍遥子之流，如日中天。不可硬撼，需…潜藏爪牙，静待天时。或…从其内部着手，或…待其盛极而衰，或…引动外患…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慕容燕收起笔墨纸张，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仿佛有暗流在涌动。

自此之后，慕容燕的生活变得更加规律，也更加枯燥。每日除了读书（史书、兵法、各派武学杂论），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按照父亲所传心法，打坐调息，锤炼那独特的感知与内息运转法门。他在密室中对着假人、水缸、甚至随风飘动的纱帘，模拟着“移”与“转”的劲力运用。参合庄庞大的武学藏书库，成了他最好的老师，他如饥似渴地研读着各门各派的武学特点、发力方式，在心中不断推演若以“斗转星移”应对，该如何处置。偶尔，慕容龙城精神稍好时，会将他唤至榻前，考校他进境，解答疑难，更会讲述一些当年武林掌故、天下大势分析，以及慕容家历代先人为了复国所进行的种种努力与失败教训，将那份沉重的使命与幽暗的权谋智慧，一点点灌输给这个沉默的少年。

参合庄依旧寂静，仿佛真的只是一处富家翁避世隐居的普通庄园。但在这深深的寂静之下，一颗蕴含着复杂武学智慧与炽热复国野心的种子，正在慕容龙城呕心沥血的浇灌与慕容燕沉默而坚韧的承受中，悄然生根、发芽。慕容氏的蛰伏，并非放弃，而是将复仇与复兴的火焰，埋藏得更深，等待着一个或许遥远、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风起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