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西征序曲(2/2)

柴荣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赞许:“你倒是把功课做足了。”他从案下取出个布包,里面是二十枚鸽哨,“这是枢密院新制的,吹不同的调子能传信。你带十枚,遇险要就放信鸽,我让王审琦率援军在后接应。”

帐外传来车马滚动的声响,是辎重营在装运投石机。赵匡胤捏着冰凉的鸽哨,忽然想起去年在龙门渡,他和张猛躲在芦苇丛里,就是靠模仿水鸟的叫声互通消息。那时的青竹棍还没上油,他的“护境棍”也只创出三招,如今棍法渐成,却比当年更明白,手里的兵器再厉害,也不如弟兄们彼此照应的默契。

三日后清晨,邺城的城门在第一缕晨光里缓缓打开。先锋营的五千人列成四队,张猛举着“赵”字大旗走在最前,旗杆被他攥得发白。赵匡胤骑着黑马,青竹棍斜插在鞍边,身后跟着石守信的弓弩营,三百张强弓都搭着涂了桐油的火箭。

郭威和柴荣站在城楼上目送,老将军的白发在风中飘动,柴荣按着城墙的砖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城根下,百姓们远远地看着,有个穿红袄的小姑娘举着个布偶,布偶手里攥着根小小的竹棍,像是在模仿赵匡胤的样子。

队伍刚出城门,就见路边跪着个老太太,怀里抱着个陶瓮。赵匡胤勒住马,老太太膝行几步,将陶瓮举过头顶:“将军,这是俺家最后一坛醋,听说能防那些歹人的毒……”

张猛跳下马,接过陶瓮,瓮口还封着红布。赵匡胤弯腰扶起老太太,见她冻裂的手上缠着布条,指甲缝里全是泥。“老夫人放心,”他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塞给她,“等我们打了胜仗,就让官府给您分粮。”

老太太听不懂官话,只是一个劲地作揖,眼泪落在结霜的地上,砸出小小的坑。

大军继续西行,官道两旁的田地大多荒着,偶尔能看到几个流民蜷缩在破庙里,见了军队就往供桌下钻。张猛让亲兵扔过去几袋干粮,那些人抢着撕开袋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让队列里的士兵们都沉默了。

“都虞候,”张猛凑近他身边,声音发闷,“咱一定要打赢,让这些人能回家种地。”

赵匡胤握紧了青竹棍,棍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他想起自己新创的那招“归田”,棍法舒展如犁地,正是想着有朝一日,弟兄们能放下兵器,回到田埂上。“会的,”他望着远处关中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泛着灰黄,“等破了李守贞,咱们就把栈道修宽些,让车马能过,让种子能运进去。”

风卷着尘土掠过军阵,吹得旗帜猎猎作响。青竹棍在鞍边轻轻晃动,棍梢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道浅浅的印记。赵匡胤知道,前路的落马坡栈道有多险,李守贞的毒奴有多狠,但他不怕。因为他的棍法更熟了,弟兄们的心更齐了,更因为身后那些期盼的眼神,像这深秋的阳光,虽淡,却足够照亮脚下的路。

大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只留下被踏碎的霜痕和远去的烟尘。邺城的城门缓缓关上,城楼上的旗帜依旧飘扬,像一个沉默的约定,等着他们带着胜利归来。而远方的关中大地,一场决定后汉命运的厮杀,已在这西进的脚步声里,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