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宫学微澜（2/2）

萧煜被他这番抢白噎住，尤其最后那句“以一时一地断善恶”，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瞪着眼睛，脸色涨红。

“好了。”太子萧景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课堂之上，探讨义理即可，何必言语攻讦？五弟性情沉静，勤勉好学，亦是吾辈兄弟。”他轻描淡写地将萧煜的恶意攻击定义为“言语攻讦”，又肯定了萧铭的“沉静勤勉”，看似公正，实则将萧铭那特殊的背景轻轻揭过，维持着表面那层薄薄的、脆弱的“和”。

他目光转向林肃，依旧是那副温和长兄的模样：“九弟年纪虽小，能有此见地，已属难得。只是这世间之事，并非皆如园中花草般简单。有些‘不同’，关乎礼法，关乎规矩，不可不察。”他话语中的提醒意味，若有若无，像一根柔软的丝线，悄然缠绕上来。

林肃心中一凛，低下头：“肃儿受教。”

一场小小的辩论，在太子四平八稳的掌控下，重归“平静”。但殿内众人心中，那被搅动起的波澜，却久久未平。

散学后，气氛依旧有些微妙。萧煜狠狠瞪了林肃一眼，拂袖而去。太子萧景对林肃温和地笑了笑，勉励了几句“继续用功”，便在一众内侍簇拥下离开。三皇子萧烁似乎想和林肃讨论一下方才的义理，但看了看气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独自捧着书走了。

最后只剩下林肃和萧铭。两人默默收拾着书囊。

“阿铭…”林肃小声唤道，带着歉意。他觉得是自己那番关于“花草”的话，才引来了萧煜对萧铭的攻击。

萧铭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只是那琉璃色的眸子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黯淡。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不关你的事。他…他们一向如此。”他顿了顿，看着林肃，眼神复杂，“你…你不必为了我，去顶撞二皇兄。”

“我没有顶撞他，”林肃认真地看着他，“我说的是我认为对的道理。而且，”他语气坚定起来，“你本来就是很好的，和那些花一样好。”

萧铭怔住了，看着林肃眼中毫无杂质的真诚，那眸底的黯淡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一点点散去，漾开一圈柔软的光晕。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肃的手。这一次，他的指尖不再是全然冰凉，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两人并肩走出文华殿。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林肃，”萧铭忽然轻声问，“如果…如果我以后，真的变得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好，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林肃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萧铭。落日余晖为他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他看着萧铭那双带着一丝不安和希冀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郑重地点头：

“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阿铭。”

他语气里的笃定，如同磐石。在这充满算计与伪装的深宫里，这份来自一个五岁孩童的、近乎固执的承诺，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有力量。

萧铭的嘴角，终于缓缓地、彻底地弯起，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如同月下幽兰悄然绽放的笑容。他紧紧回握住林肃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远处，宫墙巍峨，暮色四合。而这宫学之内，因一道辩题掀起的微澜，虽已平息，却在两个小小少年的心湖中，投下了影响深远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