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歧与誓言(1/2)

废弃排水管道的岔口,昏黄应急灯的光芒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鬼影。空气滞重,混杂着铁锈、陈年淤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试剂味道。水在远处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滴答作响,声音空洞而规律,像倒计时的秒针。

团队围坐在一堆用防水布和废弃材料铺成的简易“营地”里,气氛比管道本身更沉闷。连续的战斗、逃亡、震惊世界的真相、以及尼克刚才在冷却塔里那令人不安的“压制”表现,像一层层湿透的毛毯,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尼克靠在一根锈蚀的管道上,闭着眼,但睫毛在不停颤动。他的脸色在应急灯下显得更加苍白,几乎透明。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呼吸很轻,却带着一种不规则的、仿佛在忍受内部疼痛的短促停顿。朱迪坐在他身边,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蘸着水,小心擦拭他嘴角干涸的血迹。她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像绷紧的弓弦,时刻警惕着他任何细微的变化。

其他人或坐或靠,处理着各自的伤口,检查所剩不多的装备,或者只是沉默地发呆。铁爪的左臂夹板又渗出了点血迹,苍狼靠着他,闭目养神,但耳朵警惕地竖着。埃德加在反复检查一把从雇佣兵那里缴获的能量手枪,眉头紧锁。莉亚将木棍横在膝上,指尖拂过表面细微的裂纹,低声吟唱着安抚性的音节,似乎也在修复它。芬妮克缩在角落里,抱着一台屏幕闪烁的便携终端,试图分析从“同调者”装备和雇佣兵通讯器中提取的碎片数据,但进展甚微。

文森特和伊莉丝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中间隔着一点距离,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隔阂。两人都看着尼克,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担忧。文森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块碎石,指尖用力到发白。伊莉丝则反复查看她自己的生命监测仪(调到了静默模式),仿佛想从上面找到稳定儿子状态的方法。

压抑的寂静持续了几分钟,只有滴水声和芬妮克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

最终,是埃德加打破了沉默。他放下手枪,声音在管道里显得有些瓮声瓮气:“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第一圈涟漪。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到尼克身上,然后,又互相看了看。是啊,怎么办?知道了世界的真相,知道了悬在头顶的“大重启”,知道了“调音师”的阴谋,甚至知道了一个可能存在的、远在极地的渺茫希望。他们现在像一群拿到了残缺藏宝图和末日通知单的寻宝者,站在了无数条岔路口前,每条路都可能通向悬崖。

尼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底的暗金色光环似乎比之前更加内敛了,但碧绿的底色却因为疲惫而显得黯淡。他看了看埃德加,又环视众人,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却努力保持着清晰:“我们需要……做一个决定。”

“决定什么?”铁爪瓮声问,用没受伤的手捏了捏拳骨,“继续往城里钻,去把那些装神弄鬼的‘调音师’揪出来揍扁?”

“还是说,掉头,去那个什么……极地?”苍狼接口,眼神锐利,“找那个可能根本不存在,或者找到了也没法用的‘中止钥匙’?”

问题被直接抛了出来。两个方向,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险与可能性。

文森特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而严肃:“极地坐标是‘见证者’给的,但信息不完整,风险未知。路途遥远,我们现在的状态和装备,能支撑到那里吗?就算到了,那地方是‘构筑者’的遗留设施,鬼知道里面有什么。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或者……直接触发‘大重启’的开关。”

他看了一眼尼克:“而且,尼克的状况……我不知道这种长途跋涉和可能再次接触高危遗产设施,会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这是一个父亲最直接的担忧。

伊莉丝点了点头,补充道:“文森特说得对。极地的变数太大。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管道深处,仿佛能穿透重重岩石看到那座璀璨而危险的城市,“动物城……那里是‘门’的主投影点,‘调音师’明显在策划什么。那里也有我们的朋友,有成千上万无辜的生命。如果我们回去,就是直接跳进风暴眼。议会‘净化派’、‘调音师’的势力、还有可能被他们惊动的‘门’或‘回响’……我们面对的将是所有敌人的合力。”

她顿了顿,看向尼克,眼神复杂:“而且,尼克作为‘钥匙’,回到能量汇聚的核心,他体内的稳定状态会不会受到影响?会不会反而成为他们的目标,甚至……工具?”

这是基于守望者经验和母亲直觉的理性警告。

芬妮克这时抬起了头,推了推歪掉的眼镜,声音有些发怯,但努力表达着观点:“从……从数据分析角度看,极地坐标的真实性无法验证。但动物城地下的能量异常汇聚是切实可感的,而且正在增强。‘调音师’的技术虽然粗糙,但规模似乎不小。如果我们不去干预,他们可能会加速‘门’的活跃,甚至引发局部性的‘清理事件’——就像‘熵’危机那样,但规模可能更大。”

她调出终端上一些杂乱的能量读数图示:“而且……尼克现在的感知能力,在城市地下这种能量富集且被人工扰动的环境里,可能更容易找到线索,甚至……找到影响系统的方法?当然,风险也同步增加。”

莉亚轻轻抚摸着木棍,声音温和却坚定:“自然之灵在这座城市下方哀鸣。有一种……被强行扭曲、被贪婪抽吸的痛苦。留在这里,我们有责任去倾听,去尝试抚平。去极地,是寻找一个外来的‘药方’,但可能来不及救治眼前的‘病人’。”

她的观点更偏向于直觉和责任。

埃德加叹了口气:“我是个士兵,习惯听命令和评估战场。回动物城,战场明确,敌人可见(至少部分可见),但我们是以一支疲惫的小队,潜入敌方经营已久的‘要塞’。去极地,是进入未知的‘蛮荒’,敌人可能是环境本身,以及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他看向尼克和朱迪,“无论哪种选择,生存概率都不高。但我相信你们的选择。”

铁爪哼了一声:“绕来绕去,麻烦!要我说,哪儿敌人多,哪儿就是我们该去的地方!把捣乱的都捶扁,问题自然解决!”他的逻辑简单直接,带着狼人特有的悍勇。

苍狼用尾巴扫了铁爪一下,示意他别那么冲,然后说:“尼克的妈妈用命保护了他,不是为了让他逃避。我们的家在这里,麻烦的根源也在这里。跑得再远,如果家没了,找到了‘钥匙’又有什么用?”

讨论渐渐热烈起来,不同的性格、背景、考量角度碰撞着。没有争吵,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难以抉择的凝重。

朱迪一直沉默地听着,她的手还握着尼克的手。她能感觉到尼克手指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她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静静听着每个人的话,眼神里没有急躁,只有深沉的思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当所有人的意见都大致表达后,目光再次聚焦到尼克身上。

尼克轻轻抽回被朱迪握着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朱迪心里一紧),扶着身后的管道,慢慢站了起来。他的身体还有些晃,但脊背挺得很直。

“谢谢大家。”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管道里所有的杂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谢谢你们把所有的担忧、风险、可能性都摊开来说。这很重要。”

他顿了顿,碧绿的眼眸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文森特,伊莉丝,你们担心我的身体,担心我成为目标,担心我承受不住。没错,我很累,脑子里像塞满了碎玻璃,每次使用那种新‘感觉’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我也不知道回到城市中心,靠近‘门’和那些能量井,我会变成什么样。可能会失控,可能会被‘它’彻底吞掉,也可能会……更好地理解一切。”

他看向芬妮克和莉亚:“芬妮克,莉亚,你们从数据和直觉上指出了留在‘病人’身边的重要性。是的,城市在‘流血’,那些被强行抽取的能量,那些被改造成怪物的‘同调者’,都是正在发生的罪恶。我们每拖延一分钟,可能就离某个无法挽回的悲剧更近一步。”

他的目光转向铁爪、苍狼、埃德加:“铁爪,苍狼,埃德加,你们是战士,思考方式直接而有效。敌人就在眼前,家园需要守护,这是最朴素的真理。”

最后,他看向朱迪,眼神变得无比柔和,但也无比沉重。“朱迪……你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无论去哪里,你都会在我身边。你在想,我们要保护那些像霍普斯家一样普通的家庭,保护像我们当年一样怀揣梦想来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小人物。”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地下浑浊的空气和所有纷乱的思绪都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

“所以,我的决定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经过痛苦淬炼后的坚定。

“我们回动物城。”

没有激昂的演说,只是平静的陈述,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

“理由有三。”尼克竖起手指,一条条说下去,逻辑清晰得不像一个刚刚精神受创的病人,“第一,责任所在。极地的希望是未知的,飘渺的,而动物城的危机是当下的,正在发酵的。我们是目前唯一知道部分真相,并有能力(尽管有限)去干预的人。我们不能为了一个遥远的‘可能’,放弃眼前正在遭受威胁的无数生命。那不是选择,是逃避。”

“第二,时机与信息。‘调音师’的行动给了我们线索和切入点。他们的‘地下七重奏’、‘主共鸣室’必然与‘门’的能量引导有关。深入其中,我们或许能更直接地了解‘门’的状态,甚至可能找到干扰或阻止他们计划的方法。这比盲目寻找一个外星遗迹更有效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看向父母,又看向所有伙伴,“——我们在一起。回动物城,我们面对的是已知和未知的敌人,但我们也在自己的地盘上。我们对这座城市有了解,有牵挂,有必须保护的东西。这份‘牵挂’,这份‘必须要守护’的意志,可能是对抗冰冷系统逻辑和疯狂阴谋的最强武器。我不是作为一把孤独的‘钥匙’回去,是作为尼克·王尔德,作为你们的儿子、搭档、朋友回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