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渡桥与暗流（1/2）

洞口方向的爆炸声越来越近，每一次闷响都让洞窟乳白色的菌毯光晕微微颤动。碎石和尘土从密道入口簌簌落下，幽蓝雾气的翻滚变得狂暴，显然议会肃清者正在用重火力强行开路。

时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

“他们最多三分钟就会突破。”斗篷者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冷静得近乎冷酷。他\/她迅速分配任务：“a3、a5，在入口布置延迟性能量雷，设置三号阻滞阵型，拖住第一波冲击。其他人，执行原计划。”

两名守护派成员立刻执行，动作迅捷如机械。

原计划——那个疯狂的计划。

朱迪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伤口的刺痛和心脏的狂跳。她看向回声，点了点头。

“躺在他们中间。”回声指着艾莲娜身边一处相对平坦、菌毯尤其厚实的区域对尼克说，“放松——尽可能放松。不要抵抗，但也不要主动迎合任何感觉。让你的意识……放空。”

尼克被文森特和铁爪搀扶着，慢慢躺倒在母亲身边。他的身体还在轻微抽搐，暗红色光斑在皮肤下不安地游走，但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朱森特，仿佛她是唯一的锚点。“朱迪……”他嘶哑地叫她的名字。

“我在这里。”朱迪跪坐在尼克另一侧，握住他的手，“一直在这里。”

莉亚走到朱迪身后，将手中木棍插进菌毯。木棍上的绿色光纹亮起，这一次没有扩散，而是向上蔓延，轻柔地缠绕上朱迪的双肩和手臂，像一道微凉的能量脉络。“我会引导洞窟的自然能量流动，为你和艾莲娜女士之间架设一座临时的‘桥’。你需要做的，是集中你所有的意念，想着尼克，想着连接，想着传递。不要试图理解能量本身，只想着‘把艾莲娜那里的温暖，带给尼克’。”

这听起来玄乎，但朱迪用力点头。她别无选择。

伊莉丝守在母亲头部另一侧，手指轻触艾莲娜的额头，闭目凝神，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加强与母亲的精神联系。文森特和埃德加持枪守在连接区域外围，面对入口方向，脸色紧绷。芬妮克紧盯着几个监测屏幕，随时准备报告任何数据突变。

回声退到稍远处，从一个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几个小巧的、刻满符文的金属片，快速放置在艾莲娜、尼克和朱迪周围的几个特定位置。“古老的共鸣稳定符文，但愿还能用……可以稍微平复能量流动的湍流。”

斗篷者站在洞窟中央，仰望着那棵能量巨树垂下的、连接艾莲娜的发光根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他\/她的手放在腰间的某个装置上，随时准备应对最坏情况。

“开始。”回声低声道。

莉亚轻喝一声，木棍上的绿光大盛！周围的空气仿佛泛起涟漪，洞窟原本规律搏动的能量场，开始微妙地调整流向，一丝丝乳白色的光尘从菌毯和巨树根须上析出，缓缓流向艾莲娜，再经由莉亚构筑的“绿色脉络”，导向朱迪。

朱迪浑身一颤。那感觉……很奇怪。不是疼痛，也不是温暖，而是一种充盈感，仿佛有清凉的泉水顺着看不见的管道流入她的身体，却又不会停留，只是经过。她能模糊地感觉到另一端——艾莲娜那里传来的，是一种极其微弱但坚韧的、带着悲伤与无尽眷恋的意志波动。

“想着尼克……传递……”她默念着，闭上眼，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握着尼克的那只手上，集中在脑海中尼克的面容上——不是现在这个痛苦扭曲的他，是记忆里那个狡黠笑着、叫她“胡萝卜”的狐狸。

她能感觉到，那股经过她的能量流，开始发生变化。经过她意识的“过滤”，那能量似乎带上了一丝……属于她的“色彩”？一种固执的、不肯放弃的、近乎鲁莽的“守护”意志。

这股混合了艾莲娜的坚韧眷恋和朱迪的执拗守护的能量流，终于，接触到了尼克的身体。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尼克只是猛地绷紧了身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体内的暗红色光斑骤然亮起，疯狂窜动，仿佛遇到了天敌或……极其诱人但又可疑的食物。

“能量流已建立，但‘回响’活性急剧升高！它在抗拒！也在……试探？”芬妮克的声音发紧。

“稳定输出！不要停！”回声喝道。

朱迪咬牙坚持，她能感觉到那股流经她的能量在加速，仿佛她自身也成了这个循环的一部分。一种奇异的疲惫感开始蔓延，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精神上的某种“稀释感”，好像她的一部分也随着能量流走了。

洞窟入口方向传来剧烈的爆炸和能量束撞击屏障的尖啸！阻滞阵型被触发了！紧接着是短促激烈的交火声——守护派断后的两人已经和突破雾气的先头部队接战了！

“他们进来了！”埃德加低吼。

“顶住！给我们时间！”文森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青筋暴起。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在这时，尼克体内的“回响”似乎做出了决断。那暗红色的光芒不再疯狂乱窜，而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扑向”了从朱迪那里流入的能量流！

不是温和的吸收，是吞噬！是掠夺！

“啊——！”尼克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身体剧烈弹起，又被文森特和铁爪死死按住！他眼睛暴睁，瞳孔深处那铁锈色的光芒大盛，贪婪、饥饿、满足的狂喜……各种不属于尼克的情绪在他脸上扭曲闪现！

“它在吞噬能量流！速度很快！艾莲娜那边的输出在加大，但……”芬妮克的声音充满惊恐，“尼克的生命体征在剧烈波动！血压飙升，心率紊乱！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先崩溃！”

“它在吃！根本不管载体死活！”伊莉丝脸色惨白。

朱迪感觉那股流经她的能量变得灼热、狂暴，仿佛要通过她这个“管道”抽取更多！她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杂乱的嗡鸣，眼前发黑。

“不行……不能这样……”她凭着最后一丝清醒想，“这不是喂食……是掠夺……会害死尼克……”

就在这危急关头——

一直静静躺着的艾莲娜，那连接着巨树根须的身体，突然散发出一圈柔和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的金光！

不是对抗，而是一种奇妙的转变。

通过根须从巨树获得、流经艾莲娜、又经过朱迪“染色”的能量流，在接触到尼克体内“回响”的疯狂吞噬时，性质似乎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有序能量”，而是融入了更多东西——艾莲娜十七年静滞中沉淀的思念与守护，朱迪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勇气，甚至可能还包括洞窟本身记录的、那些失败骸骨残留的警示与悲愿。

这股复杂的、难以定义的能量流，在“回响”贪婪的吞噬中，并没有被简单“吃掉”。它像是有生命般，渗入了那暗红色的混乱之中。

奇迹发生了。

尼克体内狂暴的暗红色光芒，吞噬的速度突然……变慢了。不，不仅仅是变慢。那光芒的颜色，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最外围的部分，铁锈色中开始掺杂进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脉络，就像混入浊流的一缕清泉。

尼克脸上的狂喜和贪婪扭曲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困惑，然后是……痛苦，清醒的痛苦。他眼中的铁锈色光芒开始褪去，属于尼克的、碧绿色的瞳孔重新显现，虽然依旧涣散，但至少是他的眼睛。

“它……它停下来了……”尼克用嘶哑的、仿佛被砂纸磨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是停……是……噎住了？”

噎住了？这是什么形容？

但芬妮克的仪器读数证实了这一点：“吞噬速度显着下降！‘回响’活性读数……在变化！不是单纯的降低，是……频率在改变？正在向更稳定、更……复杂的波段偏移？这不可能……”

“可能的。”回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如果‘它’吞噬的不仅仅是能量，还有能量中承载的‘信息’、‘情感’、‘记忆’……这些‘杂质’对于纯粹追求能量吞噬的本能来说，是难以处理的‘负担’。它在……消化不良！”

消化不良？这听起来几乎有点滑稽，但在场没人笑得出来。

艾莲娜身上的金光持续明亮着，她依旧昏迷，但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仿佛做了一个好梦。连接她的巨树根须，光芒也更加明亮，搏动更加有力，仿佛在赞许着什么。

朱迪感到流入自己身体的能量流变得平缓、温和了许多，那种被抽取的灼热感和精神稀释感也减轻了。她喘息着，看着尼克眼中逐渐恢复的清明，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有效！真的有效！”文森特激动地低吼。

洞窟入口方向的交火声却更加激烈了！一声短促的惨叫传来——是一名守护派成员！

“a3倒下！屏障即将被突破！他们人太多了！”仅存的断后队员急促报告。

“没时间庆祝了！”斗篷者转身，面罩看向入口方向，又迅速扫了一眼情况好转的尼克，“能量引导不能中断！必须巩固成果，或者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一旦中断，‘回响’可能会反扑得更厉害！”

就在这时，尼克又说话了。这一次，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逻辑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自我和“它者”的视角：

“它……‘噎住’了……很难受……”

“但……那些‘杂质’……那些‘感觉’……妈妈的感觉……朱迪的感觉……”

“它……开始看了……”

开始看了？看什么？

尼克的目光，缓缓转向洞窟中央那棵巨大的能量之树，转向那些悬浮的、发光的根须。他眼中的碧绿光芒深处，那残余的、已经被淡金色脉络缠绕的暗红微光，也跟随着他的视线。

“它……在看‘根’……”

“不是想‘吃’了……”

“是……好奇？”

这个转变，比单纯的压制更令人震惊。从纯粹的毁灭性食欲，转向了……好奇？

几乎在尼克话音落下的同时，异变再生。

不是来自尼克，也不是来自入口的敌人。

而是来自洞窟本身——来自那些遍布岩壁和地面的发光菌毯，来自那些半嵌在岩石中的失败者骸骨，甚至，来自那棵巨大的能量之树！

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从菌毯、骸骨眼眶、巨树根须上飘飞起来！它们不再是乳白色或淡金色，而是呈现出各种颜色——痛苦的暗红，执念的深紫，不甘的灰黑，还有少数残留着最初梦想的浅蓝或淡金。

这些光点，是这片“根”之地长久以来吸收、封存的记忆碎片！是那些失败者们留下的最后精神印记！

它们仿佛被尼克体内那个开始“好奇”的“回响”，或者被艾莲娜-朱迪引导的复杂能量流所吸引，开始向着连接的中心——艾莲娜、朱迪、尼克三人——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