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预知与代价（2/2）

“是谁？”朱迪追问。

“……不确定……干扰……太强……”尼克喘了口气，“但……‘指挥家’……正在准备……‘最终调试’……用整个城市……汇集的生命能量……和……那些被‘它’（具现体）污染的能量……作为‘重锤’……试图……强行撬开‘门’……或者……在‘门’上……开一个……可控的‘裂缝’……”

这比他们想象的更疯狂！

“你必须离开那里！”朱迪命令道，“告诉我们你的具体位置，我们想办法接应你！”

“……不行……我的状态……移动……会立刻……暴露……”尼克拒绝，“而且……我在这里……能模糊……感知到‘指挥家’的……部分通讯……也许……能知道……他们的……时间表……”

“太危险了！你会被发现的！”

“……不会……太久……”尼克的声音越来越低，“‘钥匙’……在靠近‘门’和……‘它’的时候……会……产生……某种……‘遮蔽’……他们……不容易……扫描到……我……只要……不动……用能量……”

这听起来更像是自我安慰。

“尼克，听着，”朱迪的声音严厉起来，“我要你保证，一旦有机会，立刻向我们靠拢，或者自己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准硬撑！这是命令！”

终端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尼克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笑意的叹息：“……是……长官……”

链接因为信号不稳，中断了。

虽然依旧担心得发疯，但知道尼克还活着，甚至还在努力获取情报，让众人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说的‘心脏站’最深层……”埃德加回忆着，“我知道那个地方。废弃几十年了，据说结构非常复杂，塌陷区域很多，早就不对公众开放了。如果‘调音师’把老巢安在那里，确实隐蔽。”

“我们需要更详细的地图，以及确认那条废弃检修通道是否真的还能通行。”朱迪看向芬妮克。

芬妮克立刻在数据库中搜索，同时尝试黑入城市古老的基建档案库。

就在地下小队艰难求生、获取关键情报的同时，地面的文森特和伊莉丝，也并未闲着。

他们从检修口爬出来后，身处“老城区”边缘一条堆满垃圾的后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远处飘来的食物香气。城市的霓虹灯光被高耸的老旧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两人迅速融入夜色，脱下显眼的工装外套，露出里面相对普通的便服。文森特用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伊莉丝将长发盘起塞进帽子。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在夜晚奔波讨生活的普通中年夫妇——这在老城区并不少见。

“先去‘鼹鼠洞’，”文森特低声道，“看看老‘独眼’还在不在那儿。他消息灵通，而且只认钱，不认人。”

“鼹鼠洞”是老城区一个极其隐蔽的地下信息黑市，入口伪装成一家快要倒闭的二手书店的后仓库。文森特凭借记忆，带着伊莉丝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避开主要街道上明显增多的巡逻警车和闪着红蓝灯光的稽查哨卡。

“肃清协议”的影响已经显现。街头巷尾的公共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着尼克和朱迪的通缉令，还有他们几个主要同伴（铁爪、埃德加等）的模糊画像。赏金高得惊人，足以让任何平民心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和猜忌的气氛，路过的动物们行色匆匆，避免与陌生人对视。

他们顺利找到了那家书店。店内灯光昏暗，只有一个打着瞌睡的老山羊店主。文森特没有废话，直接走到柜台前，用手指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画了一个特定的、复杂的符号。

老山羊眯缝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打量了他们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起身，挪开身后一个装满旧书的柜子，露出后面一扇不起眼的铁门。他递过来两个黑色的眼罩。

戴上眼罩，被领着在黑暗中七拐八绕走了几分钟后，眼罩被摘下。他们置身于一个嘈杂、拥挤、烟雾缭绕的地下空间。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地铁站台改造的，摆满了简陋的桌椅和摊位，各种动物压低了声音进行着情报、违禁品、甚至灰色委托的交易。空气浑浊，充满了汗味、烟草味和危险的气息。

文森特目标明确，径直走向角落一个用破布帘子隔开的小摊位。摊主是一个毛发稀疏、瞎了一只眼的老年獾，正就着昏暗的油灯修理一块老式怀表。

“独眼，好久不见。”文森特将几枚成色很足的金币（从琥珀之屋带出来的）放在油腻的桌面上。

独眼獾头也没抬，用爪子扒拉过金币，掂了掂，塞进怀里。“王尔德？听说你早死了。旁边这位……守望者的味道还没散干净。”他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们两口子一起出现，还带着这种硬通货……麻烦不小吧？”

“买消息。”文森特言简意赅，“议会内部，‘肃清协议’谁在推动？执行力度到底多大？城里还有谁没被‘净化派’洗脑？”

独眼獾嘎嘎笑了两声，声音像破风箱。“价钱可不一样。第一个问题，卖你个添头——‘净化派’现在前台跳得最凶的，是军事安全委员会的霍克将军，那只老秃鹫。背后还有几个老牌家族和研究院的激进派撑腰。奥德兰首席？被架空了，关在官邸里‘静养’呢。”

文森特和伊莉丝心中都是一沉。

“第二个问题，”独眼獾伸出三根指头，“力度？‘灭绝’级不是说着玩的。‘鸦群’全城布控，警局被渗透得像筛子，连消防和市政维修队里都有他们的眼线。赏金高到能让亲兄弟反目。你们能走到这儿没被举报，算你们运气好，或者……有人暗中帮你们擦了屁股。”

暗中帮忙？两人对视一眼，会是谁？

“第三个问题，”独眼獾搓了搓爪子，“值钱。城里头，明面上敢跟‘净化派’唱反调的没了。但暗地里……有几个地方还能闻到点不一样的味道。‘草原区’的葛洛丽，那只水牛警长，她的辖区还算干净，她手下也有几个硬骨头没被收买。议会里，自然资源部的老海象部长，一直跟霍克不对付，但他装病在家很久了。还有……”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耳语：“……‘遗产管理司’下面，有个叫‘观测站’的独立科室，负责人是只树懒，叫闪电……嘿嘿，名字起得讽刺。但据说，他们手里有‘净化派’和某些地下组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伊莉丝一眼）来往的不干净记录。不过‘观测站’位置绝密，连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这已经是极为宝贵的信息了。葛洛丽、老海象部长、神秘的“观测站”。

“还有一个问题，”伊莉丝开口，声音冰冷，“‘调音师’，或者自称‘调音师’的组织，在城里的据点，活动迹象。”

独眼獾的独眼眯了起来，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这个问题……要加钱。而且，我劝你们别碰。那帮人是疯子，玩火的疯子。跟‘遗产’的阴影沾边，比议会那帮官僚危险一百倍。”

文森特又放下一枚金币。

独眼獾盯着金币，舔了舔嘴唇：“他们像地老鼠，在地下活动。最近几个月，老城区、工业区、甚至撒哈拉广场下面，都有不正常的能量波动和人员失踪报告，最后都不了了之。有传言说，他们在挖什么东西，或者……在准备一场盛大的‘献祭’。更具体的……你们得去问那些真正见过他们，或者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幸运儿’——如果还有活着的的话。”

他报了几个地名，都是发生过诡异失踪案或传出过怪声的地下设施入口。

买到了需要的情报，文森特和伊莉丝不敢久留，重新戴上眼罩，被带离了“鼹鼠洞”。

回到地面夜色中，两人迅速交换了信息。

“葛洛丽那边风险相对小，可以先尝试联系。”伊莉丝分析，“‘观测站’是关键，如果能拿到‘净化派’和‘调音师’勾结的证据，或许能在议会内部制造反击的机会。”

“但时间紧迫，”文森特看向城市璀璨却压抑的夜空，“尼克他们在地下，随时可能出事。‘调音师’的‘献祭’如果指的是用城市能量强行开门……”

他的话被远处突然传来的、沉闷的爆炸声打断！

声音来自城市中心偏南的方向，不是军火库那种巨响，更像是……地下深处传来的闷响，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颤。紧接着，那个方向几栋大楼的灯光集体闪烁、熄灭了几秒，才重新亮起。

街上响起了警笛声，但比平时更加急促、密集。

文森特和伊莉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那声音，那震颤，那能量扰动……和之前在排水管道感受到的恶意波动，有些类似，但规模似乎更小，更……试探性？

“是‘他们’……”伊莉丝声音干涩，“‘调音师’……或者‘它’……开始行动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他们口袋中那个与芬妮克保持单向静默联系的加密定位器，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代表尼克地下小组位置的光点，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短暂地消失了半秒钟，才重新出现，但已经向着城市更中心、更深层的位置，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那是芬妮克预设的紧急信号——遭遇高强度能量冲击，被迫移动，情况危急。

地面与地下的危机，在这一刻，同时引爆。

地下，b2层设备存储区。

朱迪刚刚根据尼克提供的零碎信息和芬妮克挖出的古老蓝图，拼凑出一条可能通往“心脏站”废弃检修通道的复杂路线。那需要他们再次深入地下，穿过数段危险的老旧管道和可能塌陷的区域。

就在这时，那阵来自远方的、沉闷的爆炸和地面震颤也传到了这里。货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芬妮克的监控屏幕上，代表尼克的那个光点，发生了剧烈的、不正常的跳跃和闪烁！

“尼克那边出事了！”芬妮克尖叫，“能量读数剧烈波动！他……他在移动！但信号很不稳定！”

朱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尼克自己被迫转移，还是……被发现了？被抓住了？

几乎同时，莉亚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自然之灵在哀嚎……城市下方……那个‘东西’……刚才变得……非常活跃……而且……它散发的‘污染’……在扩散！虽然很慢，但确实在顺着能量网络……向上渗透！”

仿佛嫌不够乱，他们堵住的那扇防火门外，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器械的碰撞声！有追兵在搜索这个区域！

“不能再等了！”朱迪当机立断，她看向那条刚刚规划好的、危险但可能是唯一出路的路线，“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去‘心脏站’！一方面，那是我们破坏‘调音师’计划的唯一机会；另一方面，如果尼克还活着，并且有机会逃脱，那里也可能是他最终会去的地方，或者……是他被迫被带往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伤痕累累但眼神坚定的伙伴们：“这条路九死一生。但我们没有退路了。为了尼克，为了这座城市，也为我们自己。”

“走！”铁爪只吐出一个字。

苍狼低吼，埃德加拉开了武器保险，莉亚握紧了木棍，芬妮克收好终端背起背包。

朱迪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艰难闪烁、缓慢移动的光点，在心中默念：“坚持住，尼克。等我。”

他们撬开通往更下层管道的检修盖，纵身跃入更加深沉的黑暗。

而在地面，文森特和伊莉丝也做出了决定。

“分头行动，”文森特快速道，“你去想办法联系葛洛丽，看能否获得庇护或支援，哪怕只是情报。我去找那个‘观测站’，闪电树懒……我记得一些关于他的模糊传闻，也许能找到线索。”

“太危险了！‘观测站’的位置……”

“总得有人去！”文森特打断她，眼神不容置疑，“伊莉丝，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在互相责怪和逃避上。现在，我们的儿子在地下拼命，这座城市危在旦夕。这是我们赎罪和弥补的唯一机会。相信彼此，就像……就像我们曾经在训练场上那样。”

伊莉丝看着文森特，看着他眼中多年未见的、属于那个热血冲动却无比可靠的年轻狼人的光芒。她用力点了点头，伸手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心。保持通讯静默，但定时用死信箱传递安全信号。”

“你也是。”

两人在昏暗的后巷中分开，向着各自的目标，融入危机四伏的夜色。

城市依旧在运转，霓虹闪烁，车流不息。大多数居民对脚下深处正在汇聚的恐怖风暴，对街头巷尾悄然收紧的绞索，对那些在光明与阴影的夹缝中为了渺茫希望而搏命的身影，一无所知。

但风暴已然成形。

地下的恶意在低语，阴谋家的指针即将拨向终点，钥匙在黑暗中沉浮，而守护者们正从四面八方，踏着荆棘，向着最终碰撞的命运交点，无声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