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苔原镇的阴影（1/2）

苔原镇匍匐在永久冻土带的边缘，像一片被遗忘的灰色补丁。低矮的、覆盖着保温草皮的圆顶房屋簇拥在一起，以抵御永无止境的寒风。空气中弥漫着冰晶、苔藓和牲畜棚圈的味道。这里曾经充满了驯鹿群奔跑的蹄声、麝牛低沉的哞叫，以及居民们为应对严酷自然而形成的粗犷而热络的交流。

但现在，一种异样的寂静笼罩着小镇。

尼克——或者说，执行代号 p-z-001——站在镇口唯一一条硬化路面的尽头，身上那套深灰色制服与周围灰白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冰冷的琥珀色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前方：街道上几乎没有动物走动，仅有的几个居民也都低垂着头，步履匆匆，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眼神或语言的交流，仿佛一群被设定好路线的幽灵。一种绝对的、死气沉沉的“秩序”感弥漫在空气中，比凛冽的寒风更让人不适。

两名穿着类似制服、但材质明显低劣不少的“秩序维护者”——一只眼神凶悍的狼獾和一只体型壮硕的北极熊——快步迎了上来，向他敬了一个僵硬的礼。

“p-z-001 长官，苔原镇秩序维护小队向您报到。”狼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汇报情况。”尼克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复述一段程序代码。

“大部分居民已成功接受‘秩序编码’基础覆盖，情绪稳定，生产效率提升百分之十七。”北极熊瓮声瓮气地汇报，“但存在一个微小……异常点。以老驯鹿波多为首的几个顽固分子，拒绝参加每日的集体冥想，并私下散播……不和谐言论。他们怀念所谓的‘过去的吵闹’，质疑‘统一宁静’的价值。”

“位置。”尼克直接问道。

“镇子最东边，废弃的旧锯木厂。他们经常在那里秘密聚会。”

“带路。”

旧锯木厂腐朽的木制结构在风中发出呻吟。当尼克带着两名维护者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时，里面的情景与外面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七八只不同年龄的驯鹿和一头年老的麝牛围坐在一个熄灭的火塘边，低声交谈着，他们的眼神中虽然带着疲惫和恐惧，却依然残存着一丝未被完全磨灭的生气。

看到闯入者，交谈声戛然而止。老波多站起身，他的一只鹿角断了一截，眼神却异常坚定。

“又是你们！”老波多声音沙哑，“我们只是想安静地待一会儿，回忆一下孩子们吵闹的声音，这也不行吗？”

“回忆引发不必要的情绪波动，干扰‘秩序’。”尼克向前一步，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扫过每一张面孔，快速分析着他们的微表情、心率波动（通过他眼镜上集成的传感器），“根据《秩序维持法案》第7条第3款，秘密集会及传播非指定信息，属于三级违规行为。你们需要接受行为矫正。”

“矫正？”老波多嗤笑一声，带着绝望的勇气，“就是把我们也变得像外面那些行尸走肉一样吗？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拥抱，因为怕产生‘过度依恋’？这是什么狗屁秩序！”

尼克的逻辑核心迅速处理着这些“不和谐”言论，将其归类为需要被清除的“错误数据”。他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陈述：“绝对秩序带来绝对安全。个体情感是系统不稳定的根源。你们的坚持毫无意义，且会危及社区整体稳定。”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狼獾和北极熊。“带走主要煽动者。其余个体，增加一轮‘宁静脉冲’照射时长。”

与此同时，在北方黑色山脉的山脚下，朱迪和灰影找到了一处狭窄的岩缝勉强容身。外面，暴风雪正在咆哮，如同无数疯狂的巨兽在撕扯天地。雪花被狂风卷成白色的旋涡，能见度几乎为零。岩缝内温度极低，呵气成冰。

朱迪蜷缩在角落里，用灰影教的方法摩擦着身体以维持体温，但效果甚微。寒冷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她的骨头，受伤的手臂更是传来阵阵刺骨的酸痛。她看着外面一片混沌的白色绝望，寻找“星苔”的希望在此刻显得如此渺茫。

“我们必须……等到风暴过去？”她的牙齿打着颤。

灰影靠在岩缝入口处，如同融入岩石的雕像，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显示他还活着。“硬闯，是自杀。”他言简意赅。

就在朱迪几乎要被寒冷和疲惫吞噬意识时，她怀里的便携读取器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嘀嘀”声。她挣扎着拿出来，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行模糊的文字和一个跳动的能量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