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故纸堆中的微光（2/2）
“咳咳…谁啊？”老烟斗头也没抬，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眼睛几乎埋在烟雾里，盯着手里一份字迹模糊的卷宗。
“接【d-102】任务，誊抄卷宗。”李明出示了木牌。
老烟斗这才慢悠悠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过三人，在凯文身上停顿了一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死灵法师？晦气…离我的卷宗远点！别把你的骨头渣子和负能量沾上！”他毫不客气地指向房间最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小矮桌和一堆散乱的卷宗，“喏，就那堆。近三个月积压的d级任务汇总，按时间顺序誊抄到新的羊皮册上。字迹要工整，格式按模板。墨水瓶和笔在那边架子上，自己拿。弄脏弄坏一张，巴克斯那老混蛋能扒了你们的皮！”他说完，又埋首于自己的烟雾和卷宗中，不再理会他们。
角落里的矮桌和卷宗堆，如同被遗忘的垃圾场。灰尘厚得能写字，散乱的卷宗纸页泛黄卷边，有些墨迹已经晕开模糊。
凯文捏着鼻子，一脸嫌弃：“这鬼地方！比墓穴还难闻！我的法袍要毁了！老头，你确定这里能找到格隆的消息？”
“开始干活。”李明言简意赅。他走到架子旁，拿了三瓶劣质墨水、几支秃了毛的羽毛笔和几卷相对干净的羊皮纸。将其中一份笔和纸塞给不情不愿的凯文，另一份递给艾拉。
艾拉默默接过。她没有像凯文那样抱怨，只是将盾牌小心地靠在墙边，然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她拿起一卷卷宗，小心地拂去上面的积尘，动作带着一种战士对待武器的专注，然后拿起羽毛笔。那粗壮的手指握着纤细的笔杆，显得有些笨拙，但她抿着唇，眼神无比认真，对照着旁边一份字迹还算工整的模板，一笔一划地开始誊抄。墨水在她手下显得有些滞涩，但每一个字母都力求清晰方正，透着一股磐石般的沉稳。
凯文则唉声叹气，磨磨蹭蹭地蘸了墨水，在羊皮纸上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符文，随即又烦躁地涂掉：“这什么鬼任务！我的才华是用来召唤亡灵的！不是用来当抄写员的！碎嘴，你来！”
“咯咯咯…（我没有手…而且这些任务记录比凯文的冷笑话还无聊…）”碎嘴干脆装死。
李明没有催促他们。他坐到矮桌旁，拿起一卷卷宗。泛黄的纸页触手粗糙，带着岁月的潮气。卷宗记录的多是些鸡毛蒜皮：某某日，f级任务，清理下水道鼠人（完成）；某某日，d级任务，收集十株夜光草（失败，区域发现小股沉沦魔活动）…字迹潦草模糊，充满了敷衍。
他沉下心，左肩内敛的星辉微微流转，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本能的秩序感知力悄然扩散。这并非深渊解析的直接运用，更像是枯寂之茧在高度专注状态下，对周围环境信息的一种被动汲取和梳理。灰尘、墨迹、纸张的纹理…这些无序的细节被秩序的力量无声地过滤、排列，让那些模糊的字迹在他眼中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丝。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一行行枯燥的记录。大脑高速运转，将那些看似无用的信息碎片与意识深处关于“磐石之心”、“哀嚎矿坑”、“格隆”的关键词进行比对、筛选。
时间在霉味和烟味中缓慢流淌。艾拉的誊抄渐渐流畅，羊皮纸上留下一行行虽然略显生硬、却异常工整的字迹。凯文则完全放弃了治疗，趴在桌上，对着墨水发呆，嘴里碎碎念着“星陨寒铁”、“巨兽骨头”之类的词。
李明翻过一页页卷宗，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秩序感知的微弱触角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重量”。这份卷宗记录的时间是大约二十年前，内容依旧乏善可陈。但在记录一个c级任务“调查‘哭泣溪谷’异常水元素活动”的末尾，一行小字备注引起了他的注意：
“…任务执行过程中，佣兵‘独眼’杰克提及，其祖父曾参与‘哀嚎矿坑’早期清剿（约黑鸦堡建堡后五十年），伤亡惨重，仅数人生还。据生还者模糊回忆，矿坑深处曾见巨大骸骨及奇异蓝色矿石碎片，疑为古代巨兽遗骸及伴生矿，然环境极度危险，未能带回。此信息未证实，仅供参考。”
巨大骸骨！奇异蓝色矿石碎片！
李明的心跳微微加速。关键词瞬间被点亮！虽然记录模糊，时间久远，且标注“未证实”，但“哀嚎矿坑”、“巨大骸骨”、“蓝色矿石”这几个要素，与戈林描述的“磐石之心”传说中所需的“古老巨兽骨骼核心”和“星陨寒铁”特征高度吻合！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份卷宗小心地放在一边，继续翻找。枯寂之茧的微弱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在浑浊的泥潭中筛寻金沙。
又过了许久，就在誊抄任务接近尾声，连艾拉都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时，李明的指尖在另一份更早、几乎要散架的卷宗边缘停住。这份卷宗记录的是工会早期一些建筑和设施的维护记录，字迹潦草得如同鬼画符。但在记录“旧警戒哨塔‘渡鸦之眼’例行检修（约黑鸦堡建堡后三十年）”的条目下方，有一行几乎被虫蛀和潮气侵蚀掉的小字：
“…塔基加固时，于下层储藏室角落发现一残破铁箱，内藏数卷腐烂皮纸及一残破肩甲碎片，刻有冰霜图腾及‘g.r’缩写标记。疑为早期驻防佣兵遗物，无实用价值，收入仓库杂物区封存。标记：杂物七号箱。”
残破肩甲碎片！冰霜图腾！“g.r”缩写！
格隆（grom）！几乎可以确定！这很可能是那位“山岳之壁”格隆或其追随者的遗物！肩甲碎片！虽然并非盾牌本身，但这是迄今为止，最接近“磐石之心”的实物线索！而且，它就在工会仓库里！
李明轻轻呼出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波澜。他看了一眼还在烟雾中埋头的老烟斗，又看了看旁边誊抄得满头大汗的艾拉和百无聊赖的凯文。
故纸堆中的微光，终于被捕捉到了。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下一步的方向。哀嚎矿坑的传说不再虚无缥缈，而一件刻着格隆标记的肩甲碎片，就尘封在这工会的某个角落。
他拿起笔，在誊抄完的羊皮卷末，工整地签下“余烬与枯骨”小队的标记——一个简单的、由代表灰烬的扭曲线条和代表枯骨的交叉线条组成的符号。然后，他将那份记录了肩甲碎片的卷宗，小心地混入誊抄好的文件中。
“完成了。”李明站起身，声音平静无波，将誊抄好的羊皮卷和那枚木牌放到老烟斗堆满烟灰的书桌一角。
老烟斗头也不抬，从烟雾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随意地挥了挥，示意他们可以滚蛋了。
走出文书房，重新回到相对明亮的走廊。凯文夸张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终于出来了！再待下去我要变成木乃伊了！有收获吗？蛋黄酱骑士？”
艾拉也看向李明，蓝眸中带着询问。
李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那张记录了杂物七号箱的木牌在指尖转了一圈，目光投向工会深处，那存放着无数尘封旧物的仓库方向。
“先去仓库，领我们的报酬。”他迈开脚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笃定，“然后，我们得想办法，看看杂物七号箱里，到底封存着什么‘无用的’遗物。”
艾拉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嗅到猎物气息的雪原狼。她默默背起盾牌，跟上了李明的步伐。盾牌上的凹痕，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也少了几分狰狞，多了几分指向过往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