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色孤途（1/2）

染血的卷轴紧贴着胸口，隔着粗糙的衣物传递着冰凉的触感，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也像一颗沉甸甸的、由逝者托付的心脏。赫拉迪姆方块沉寂在怀中，那份温润的重量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李明拖着脚步，每一步都牵扯着灵魂深处撕裂的剧痛，如同拖着无形的锁链，每一步都踏在浸透同胞鲜血的废墟之上。

崔斯特姆的夜风从未如此冰冷。它呜咽着穿过残破的窗洞和倒塌的墙垣，卷起细碎的灰烬和血腥气，刮在脸上如同钝刀切割。风中裹挟的，是亡灵朝拜永不疲倦的低语，是远处怪物嘶吼的模糊回响，还有一种更加清晰的、令人作呕的硫磺与堕落气息——如同猎犬的鼻息，始终萦绕在身后，不远不近。

是它们。是那个被他重创的堕落罗格队长，是那头恐狼。它们像最耐心的鬣狗，循着血腥味，循着他灵魂重创后不可避免泄露的虚弱气息，吊在了后面。

李明将自己缩进一堵半塌房屋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石，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灵魂的虚弱感潮水般涌来，让视野边缘阵阵发黑，那些低语声仿佛被放大了数倍，在颅骨内嗡嗡作响。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咸腥的铁锈味，用这微不足道的刺痛对抗着意识沉沦的深渊。

他不敢停下太久。骷髅王冰冷的意志扫描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暂时没有聚焦到他这个“微尘”身上，但每一次扫过，都让他灵魂的创伤如同被冰锥狠狠刺入，带来短暂的麻痹和更深的寒意。而身后那如跗骨之蛆的追踪气息，更是催命的符咒。

他强迫自己集中残存的精神，调动起深度解锁的“环境解析”能力。无形的感知如同水波扩散开去，艰难地穿透周围弥漫的浓郁死亡能量。废墟的轮廓在意识中变得清晰，坍塌形成的结构弱点、地面下可能存在的空洞、空气中元素能量的细微流动……如同褪色的素描线条，勾勒出一个充满死亡陷阱的立体地图。

一条相对“干净”的路径在意识中浮现——并非没有危险，而是避开了一些能量淤积点和大股亡灵游荡的区域，也绕开了几处结构岌岌可危的危楼。代价是更加曲折，需要穿越一片被巨大力量犁开、布满碎石瓦砾的开阔地。

没有选择。

李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气和眩晕感，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从阴影中弹射而出！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脚步踉跄了一下，但他凭借着近乎本能的求生意志，强行稳住身形，压低身体，如同受伤的孤狼，在血色月光下冲向那片布满障碍的开阔地。

碎石在脚下滚动，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每一次落脚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灵魂的虚弱让身体协调性大打折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追踪的气息猛地一凝，随即变得更加急促、更加炽热！硫磺的味道瞬间浓烈起来！

“吼——！”

一声压抑着狂暴与兴奋的低沉咆哮撕裂了夜风，从侧后方的废墟阴影中炸响！紧接着，是沉重的、如同擂鼓般的奔跑声，伴随着利爪刮擦石板的刺耳噪音！

来了！那头恐狼！

李明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回头！他榨取着身体里每一丝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碎石堆上攀爬翻滚，动作狼狈不堪。沉沦魔短斧的斧柄硌得他生疼，却成了此刻唯一的支点。

腥风从背后猛然扑至！浓烈的硫磺恶臭几乎让他窒息！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灼热腥臭的吐息喷在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环境解析勾勒出的一个微弱能量扰动点在他意识中骤然放大——就在左前方几步外，一块半埋的巨大石板下！那里似乎有一个被能量冲击震出的狭小缝隙！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思考那缝隙是否通向死路，李明用尽全身力气向左侧猛地一扑！身体在尖锐的石块上擦过，带起火辣辣的痛感。他蜷缩着，如同滚地葫芦般，硬生生挤进了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弥漫着浓重尘埃和霉菌气味的缝隙！

“轰隆！”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缝隙的刹那，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石屑飞溅在身后炸开！恐狼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在了那块巨大的石板上！巨大的力量让整块石板都剧烈震动，簌簌落下大量尘土，但终究没有被撞开。

“嗷呜——！”恐狼发出暴怒不甘的咆哮，利爪疯狂地刨抓着缝隙边缘的石块，火星四溅。

缝隙内一片漆黑，狭窄得令人窒息。李明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灵魂，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他能听到缝隙外恐狼狂躁的刨抓和低吼，还有另一个更加阴冷、带着刻骨恨意的气息在快速接近——是那个堕落罗格队长！

此地不宜久留！一旦它们找到方法扩大缝隙，或者绕到可能的另一端出口……

李明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环境解析的能力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死亡能量的淤积如同厚重的淤泥。他只能依靠触觉和极其微弱的气流流动判断方向。指尖触碰到的石壁湿滑冰冷，布满苔藓和某种粘稠的、令人不适的菌类。

他艰难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不知爬行了多久，狭窄的通道似乎开始微微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更加污浊凝滞，亡魂的低语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呢喃。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低语逼疯时，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死亡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突兀地出现在环境解析的感知边缘！

那波动带着一种……秩序的感觉？虽然微弱得几乎被淹没，却如同磁石般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它来自左下方！

李明精神一振，几乎是循着本能，朝着那丝微弱波动的方向奋力挖掘摸索。指尖触碰到一块松动的石块，他用力将其掰开！

“哗啦……”

一小片碎石滑落，眼前豁然开朗！

不，并非真正的开阔。只是通道在这里变成了一个仅容一人站立的、稍微宽敞些的凹室。凹室的墙壁上，赫然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布满灰尘的古老石板！那微弱的秩序波动，正是从这石板表面残留的、几乎磨灭殆尽的刻痕中散发出来的！

石板的材质非金非石，入手温润，与赫拉迪姆方块有着隐约的同源之感。上面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三角形和眼睛构成的徽记——赫拉迪姆之眼！虽然线条磨损严重，但核心结构依旧清晰可辨！在徽记下方，还刻着几行细密的、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赫拉迪姆文字，以及一个指向斜下方的箭头标记！

【发现：赫拉迪姆修士的指引刻印（微弱）】

【信息：指向崔斯特姆大教堂地下深层密道（路径标记部分损毁）】

【侦测到微弱秩序信标残留（已熄灭）…与秘藏卷轴空间印记存在微弱共鸣…】

李明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布林用生命守护的卷轴在怀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着这古老的刻印！东方！库拉斯特！高阶天堂！布林最后的遗言在耳边回响。

希望！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希望之光，刺破了绝望的重围！

他几乎是贪婪地抚摸着那块冰冷的石板，将上面的每一道刻痕、那指向未知的箭头，都深深烙印进脑海。这绝不仅仅是一个路标！这是赫拉迪姆的先辈们，在同样绝望的黑暗中，留下的火种！

就在这时——

“嘶嘶……”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伴随着浓烈的尸臭，从凹室上方、他刚刚爬出的狭窄通道口传来！紧接着，一只腐烂见骨、指甲漆黑尖锐的手，猛地探了下来，胡乱地抓挠着！是僵尸！不止一只！它们被恐狼的咆哮和堕落罗格的气息吸引，循着活人的气味找到了这个缝隙入口！

缝隙外，恐狼的刨抓声和堕落罗格那带着怨毒恨意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语也清晰地逼近了！

前有腐尸堵截，后有恶敌追兵！狭小的凹室瞬间成了绝地！

冰冷的杀意瞬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希望。李明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沉沦魔短斧，斧柄粗糙的木纹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从剧痛和虚弱中榨取最后的力量。灵魂的重创依旧如同黑洞般吞噬着他的意志，但布林灰败的脸庞，地窖中凝固的鲜血与绝望，此刻化作了燃烧的薪柴，在他眼底点燃了两簇冰冷的火焰。

没有退路。只有向前！向下！

他不再看那几只正试图挤进来的腐烂手臂，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赫拉迪姆指引刻印上！箭头指向斜下方……那里只有一片坚实的、布满苔藓的石壁！

“解析……给我开！”李明在心底无声地咆哮，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不顾灵魂撕裂的剧痛，如同尖锥般狠狠刺向箭头所指的那片石壁！环境解析的能力被催发到了极致！

视野瞬间被无数细碎的线条和能量流淹没！灵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堤坝！他眼前阵阵发黑，鼻端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但就在这超越极限的感知下，那片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在解析的视野中骤然“透明”！

石壁内部，并非完全实心！一条极其隐蔽的、几乎被岁月沉淀物完全堵塞的狭窄缝隙结构暴露出来！它巧妙地隐藏在岩石天然的纹理和几道不起眼的裂缝之后，若非赫拉迪姆刻印的微弱指引和环境解析的极限透视，根本无从发现！缝隙的走向，正是箭头所指的斜下方！

找到了！

李明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灵魂的哀鸣！他怒吼一声，如同负伤的野兽，将全身残存的力量连同灵魂深处爆发的意志，全部灌注到手中的沉沦魔短斧上！斧刃之上，那残留的微弱痛苦诅咒仿佛被这股决绝的意志点燃，骤然亮起一丝暗红的不祥光泽！

“给我破！”

短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砍在石壁解析出的结构最薄弱点上！

“铛——咔嚓！”

刺耳的金石交击声在狭小的凹室里炸响！火星四溅！斧刃深深嵌入石壁！巨大的反震力让李明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斧柄！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借着反震的力量，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猛地向侧面一撞！

“轰隆！”

那块被斧刃劈中关键节点的、足有磨盘大小的岩石，竟被他这蕴含了全部力量与意志的撞击，硬生生从石壁上撞得向内塌陷进去！一个仅容一人勉强挤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暴露出来！浓烈的、带着陈腐水汽和更古老尘埃的阴风，瞬间从洞内倒灌而出！

与此同时，一只腐烂的僵尸终于挤破了通道口的阻碍，嘶吼着扑了进来！腥臭的涎水几乎滴到李明脸上！

李明看也不看，身体如同泥鳅般，在僵尸利爪抓落的瞬间，猛地缩身，擦着那冰冷的腐肉，滚进了那个刚刚撞开的、散发着无尽黑暗的洞口！

“吼——！”

恐狼暴怒的咆哮和堕落罗格尖利的、饱含杀意的咒骂声，以及僵尸不甘的嘶吼，被瞬间甩在了身后那狭窄的凹室之中。沉重的撞击声和利爪刮擦岩石的声音在洞口响起，显然那几头怪物和追兵正试图破坏扩大洞口追进来。

但李明已经听不真切了。

身体顺着一个陡峭的斜坡翻滚而下，天旋地转。粗糙的石壁不断撞击着身体，带来新的伤痛，却也麻木了灵魂深处的剧痛。只有怀中沉寂的方块和紧贴胸口的染血卷轴，是翻滚世界中唯一固定的坐标。